巍巍天山,雪峰插云,高不知多少万丈。
亘古霜风拂过,卷起漫天雪尘,时有巨大的冰块自冰崖上崩裂,隆隆不绝于耳,带起一路流霜,许久方歇。
绝巅之上,有一石台,上刻棋盘,两男子执子对坐。
执黑子者,是一位白衣文士,肌肤莹彻犹如冰雪,脸容清癯,体萦飘洒之气。而执白子者,反而一袭黑袍,身躯犹如青铜浇筑而成,昂藏绝世,背后更斜挂着一枝长戈,直指天穹。
白衣文士思虑一阵之后,先落黑子,直占天元,竟是从棋盘中腹开局。
黑子落,山脚之下,轰然炸开,雪层覆压下,竟然密密麻麻,都是堆积的巨大尸骨,有多头的龙兽,有折翼的神凰,更有高逾百丈的人形生物,有些还残存着残破的肉身,有一些,则仅余庞大的尸骨。
鲜红的血液,自尸骨中流泻而出,霎时间,山脚下就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海。
黑衣武者毫无迟虑,跟进落子。
北风呼啸,山陵怒啸之声再起。又一座雪峰炸开,覆压其下的,竟是一座高耸的宫殿,却已然残破于战火,一面面高数十丈的巨大战旗倾圮断折,其上染满鲜血,又被寒劲冻结,颓败地凝成一根根鲜红的冰柱。
两人落子如风,相对而弈,整座雪山,也不绝地迸散开来。
如果从高空上俯瞰,这雪山区域,也正似一块方方正正的棋盘,白子对应的,是残破的城垣宫殿,和连绵的尸骨,黑子所对应的,则是在极寒之下,依然流泻的血海!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落子也渐渐慢下来,只是任由下方冰海怒啸血潮汹涌,他们自是凝静如山,衣襟不动。
"难,难,难!"白衣文士长叹一声,陷入长考。
"你我已是末劫,九千年后,天宇蹙缩,元气丧尽,那是劫后之劫,只是此界之虚,却涉及万界之实,那劫后之劫,又该如何收束?"黑衣武者也叹息起来,但紫色的瞳孔中,神光却越发湛湛逼人。
"便如此罢!东面的封印,你布置得如何了?"白衣文士艰难落子,一时间,长空之上,阴云翻滚,杀气汹涌,仿佛弹指之间,便度过了亿万年光阴!
"用一句老话来说——过去已经隐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未来仍是一片浑沌不明。"黑衣武者淡淡道,踌躇片刻,也落下白子。
"应天命,尽人事,你我只能如此了。"白衣文士望天道:"中盘已尽,收官罢!"
两人落下官子,棋盘之上布满棋子,而绵延万里的整片雪岭,也已化作一片尸山血海,杀气连云!
"又是平局。"黑衣武者摇摇头,道:"推演了这么多回,依然演不出蛛丝马迹么..."
"不,且来复盘一轮。"白衣文士道,大袖一拂,将棋子全部拂落,黑白分别落在两个棋盒当中,全不相混,顷刻间,尸山血海完全消弭,冰雪重新覆压了这片天地。
两人沿着之前下棋的顺序,将之前的流程重演一轮,眼眸死死盯着棋盘,欲要从其中看出万界演变的气数。
黑衣武者陡然眼中神光大作。
他骤然立起,拔起背上长戈,仰天长啸!
长戈裂天,无数虚影,闪现在他的身后,不知多少妖王魔主,伏尸在这长戈之下的场景,顷刻在天空中反演,沙场兵锋,血染万里!
武者一戈刺下,这座天山最高峰,轰然一声破碎倒塌,滚落绝谷,化为万壑惊雷!
"大兄,此间事了,再想也无益,去罢。"白衣文士道。
武者点点头,步入虚空。
苍穹之中,失去了两人的影迹。岁岁年年的飘雪,将这雪山下的尸骨血海,再次封冻,覆盖。
光阴流转,后世的人们,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气运的运行,定数的演变,早已随着时流,汇入新的时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