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声,次日清晨,“当、当、当”,有人很有礼貌地敲了敲薛府紧闭的大门。…≦頂點說,..不出所料,没人开门,不过大门还是很轻易地被推开了,那根碗口粗的枣木门栓绵软无力地断成两段,仿佛原本就是两段似的,而这,居然没发出任何异样的声响。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缓步迈进院子,他三十岁左右年纪,一身金黄色的衣衫,外罩红色的披风,身上干净而整洁,连一处褶皱都没有。
男子五官很是俊朗,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严肃中带着几分沉静。他飞快而细致地审视了整个院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心中暗想:“薛琅琊,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肯就范了,不过看这样子,你应该很清楚本使的手段,不然也不会遣散了所有下人。如果你不是老糊涂,相信你应该不会让云阡陌逃走,你应该知道本使的本事,就算逃到天边,我也有办法找到她的”。
男子依旧走得很慢,他是个很谨慎,也很细心的人,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可不希望什么突发的情况会打乱他原有的计划。
前院真的没有人了,安静得只剩下了虫鸣鸟叫。男子依旧不慌不忙地往后院走,仿佛他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似的,不会多迈一寸,也不会少迈一寸,不会快上一步,也不会慢上一步,但不得不,看他走路几乎是种享受,因为他身材高大,腰板挺直,姿态优雅而有味道。只可惜,在现在这个院子里,并没有人来欣赏。
“举杯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哈哈哈,喝……贺红,你…。。你能奈我何啊”,一个舌头有些发硬的声音从正堂里面传出来,很显然,话的人已经喝了不少酒。
男子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脚步戛然而停,他,就是薛琅琊口中今天要来求娶云阡陌的人,光明神教“西天七宿”之一,“胃土使”贺红。
贺红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正堂里面的状况,他只看了一眼,便微微皱了皱眉,很漠然地重又迈开富有规律和节奏感的步子,从正堂旁边的石径上绕了过去。贺红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也很节制,他从不饮酒,因为那会使他头脑不清醒,他不喜欢醉酒,更不喜欢醉酒的人,眼前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老头儿,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贺红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而贺红的时间,一向都规划得精准而又清晰。
喝得醉成一摊烂泥的人,正是薛琅琊。薛琅琊虽然喝得很醉,脑筋却并没糊涂,他看到贺红从他面前不紧不慢地飘过,正眼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实话,薛琅琊并不介意被别人无视,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事实上,从他中了生死符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选择“生”这个字眼儿,原因当然不仅仅是贺红,而是贺红背后那个太过于恐怖的存在,以及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生死已然置之度外,现在薛琅琊唯一担心的是外孙女云阡陌,自从独生爱女不幸罹难,女婿又生死未卜之后,这个可怜的丫头是他在世上仅余的亲人了,老头儿不知道有福的法子会不会奏效,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做了另一手准备:拼了这把老骨头,和贺红同归于尽。
薛琅琊本不是个酗酒的人,可这一刻,他觉得这酒无比香甜,一杯忘断七十年……酒,有时是个好东西。
贺红继续向后院走着,阳光下一根蛛丝很不明显滴挡在了前路,一根任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即便很偶然地注意到也会毫不在意的蛛丝,可贺红还是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一贯能察觉到很多细微的东西,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贺红既不想低头躲过,也不想绕路闪过,更不愿这黏糊糊的东西缠在自己的衣服上,“刷”,一道寒光闪过,蛛丝毫无悬念地断成两截,各自垂落在两边。没错,为了一根毫不起眼的蛛丝,贺红居然拔了剑,他不在乎拔剑,也不在乎杀人,他更在乎自己优雅的仪态和干净整洁的衣服不被破坏。
贺红很满意地收起了短剑,以这口短剑的锋刃,自然不会沾上半蛛丝。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即便是对女人,也是一样。
他有过十七个女人,每一个都娶回了家,他对她们每个人都很好,也很认真,甚至在履行完传统而繁琐的成亲仪式前,他都不会碰她们一个手指头。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自己从不去风月场所,对于过千帆这种在青楼瓦肆纵情声色的举动,他是从心底里厌恶的,而现在,他要让云阡陌成为那十八个女人。
正堂之后,穿过一个月亮门,便是一处静雅的院。院里暗香浮动,花木掩映,一座并不很大却很精致的楼斜露出一个檐角,贺红很喜欢这处所在,他喜欢这些设计精巧,带有艺术感的事物。
“这若是一处绣楼闺房,那可是大妙得很呢”,贺红心里欣赏,面上却是平静如常,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重又向前走了两步,蓦地抬头一看,一副画面呈现眼前,不觉痴了……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檀唇……”,贺红低声自言自语道,他的眸光定格在了朱窗之内,一个薄衫美人分明正斜倚在窗边梳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柔顺地垂下,美人样态慵懒,轻唇红……
“是云阡陌,我果然没有看错,她的确是个绝妙的美人”,贺红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他深恐自己的脚步声或是呼吸声惊扰到这睡足初起的美人,尽管以他的轻功,这种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可他就是不愿破坏这绝美如画的场景。贺红呆呆地站在树下,仰起头微笑着看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