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憨憨一笑,敬了何三一口,道:“何三叔,那我就不客气了,你问店掌柜那些话,我总觉得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这里面是不是另有文章啊?”
何三抿了一口酒,欣赏地打量了一眼有福,笑着道:“好子,看你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心思倒挺细腻,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有意诈他一下。‘走镖六戒’中有一条,叫做‘易主之店慎入’,客栈临时易主,容易被贼人所乘,所以住这样的客栈、或是吃这样的店铺,一定要心加强防备”。
有福了头,问道:“听那客栈掌柜的回答,以及观察他的神情,他应该就是本店掌柜的无疑了吧?”
何三微微颔首,赞许道:“你观察得不错,他应该就是本店掌柜。一般人如果身份有假,被我这突然一诈,定然露出破绽,或是眼神游移不定,或是顺势迎合一句试图蒙混过去。不过,这人虽然是本店掌柜,却也并非善类,这人眼神中透着一丝狠辣,就算不是江湖匪类,至少也不是敦厚诚朴的生意人”。
正着,就听房门微微一动,何三和有福同时侧头看去,那房门却再无异动。何三向有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自己悄然走到门口。何三提起耳朵仔细听了一听也无异常,打开房门探头向两边望去,都是寂静无人。何三刚要关门,却见地上放着一张纸,显然是夹在门缝之中,刚刚开门之时掉落在地的。
何三拾起那张纸,把房门关好,走到桌旁借着灯光仔细一看,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有福不明所以,探着头刚要看那张纸,何三笑嘻嘻地把纸往他手里一塞,笑道:“这套东西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享用吧,我老头子这把身子骨可消受不起了”。
有福拿起那张纸一看,登时有些面红耳赤。原来那张纸上画着四五个赤*身露*体的女子,丰满、苗条虽然各异,却是个个体态妖娆、妙处毕现,有的轻歌曼舞、有的慵懒侧卧、有的探首嗅花、有的掩口胡卢,搔首弄姿、媚态不同。每个女子画旁胡乱写着“露露”、“花花”之类随意编造的名字,最边上写着几个稍大的字体,“本地名妓,上门服务”,竟是一张暗妓的名刺。
有福没好气地把那张纸揉作一团,随手扔到废纸桶中。何三抿了一口酒,张开大嘴调侃道:“你子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可怜画上这几个粉嫩嫩的美女被你子蹂躏一番随手丢掉..。”。
何三这话大有歧义,很容易引起不明内情之人胡思乱想、想入非非。有福赶紧抢话,打住何三的话头,开玩笑道:“何三叔,看您对她们几个倒是有儿念念不忘,要不我捡回来,您再好好心疼心疼她们?”
何三笑着啐了一口,骂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三叔我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吗?告诉你子,‘走镖六戒’第三戒,‘逢娼妓勿入’,就是的这条,甭管她是私娼还是官妓,咱们走镖之人沾都别沾,否则定要罗唣。哈哈,三叔我早就过这个店掌柜绝非善类,怎么样,还是我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吧?如果没有店掌柜的首肯,这些东西能进客栈?这个掌柜要么就是和妓女勾结,要么根本就是他指使的。总之,咱们加心,不要中计,熬过今夜,明天赶紧上路”。
一路的疲乏,再加上喝了一儿酒,何三一挨上枕头就立时鼾声大作,沉沉睡去。可是,同样疲惫的有福却怎么都睡不着,这倒不是有福心里有事儿,而是因为..因为何三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响了,大得简直有惊天地泣鬼神。尤其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他这呼噜声也太扰民了,有福怀疑相邻三个房间的客人也一定是“如雷贯耳”。更难得的是,何三的呼噜非但声音奇大,而且音域十分宽广,忽高忽低、忽粗忽细、忽近忽远。有福坚信:何三就算不干保镖这行,唱戏也绝对能唱成角儿。
那呼噜张牙舞爪地和有福疲惫的身体斗了许久,方才敌不过他的浓浓倦意。有福昏昏沉沉地睡得正香,忽然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之声。有福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何三已经穿好衣服,目光炯炯毫无困倦之意,一脸肃然地正要向门外走。
“怎么了,何三叔?”有福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外面有吵闹,听声音好像是咱们的人,我心里不踏实,出去看看。你子接着睡吧”,何三着,提好了鞋,迈步推门而出。
这可不是偷懒贪睡的时候,一听是镖局的人和人吵闹,有福一下子就精神了,三下两下麻利地穿好衣服,紧接着也走出门去。
北地初冬,夜里寒风如刀,有福甫一出门便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不觉打了个冷颤,睡意登时全消。这吵闹声来自西跨院,那不是放置镖车的地方,有福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听那吵闹声,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像是镇海镖局的赵老五,女的声音又尖又高,在深夜之中传得格外高远。
有福暗暗心想:“镖局之中,除了于姿再无一个女子,那不是于姿的声音,他也不大可能和于姿争吵。莫非赵老五耐不住夜深寂寞,招惹了投笺待招的妓女?”
这吵闹声显然吵醒了客栈里的所有人,热心也好、好奇也罢,众人纷纷从睡梦中爬起,一个个颠颠儿地往西跨院赶,既有镖局的人,也有不相干的看客。有福摇摇头轻轻一叹:“爱凑热闹的国人啊”。
“你不也是去凑热闹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冰冷冷地道。
有福侧身一看,旁边的房门一动,从里面迈步走出一个女子,正是镇海镖局大姐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