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思过崖的山道上,方正道正与高根明一前一后,相跟而行…在听得岳不群夫妇回山后,他当即辞别了令狐冲,随着高根明下了崖。自从收到了从青城山寄来的信件,思念之情日盛,他有些想回山了。此番上华山,来意已基本达成,且有意外惊喜,除了那处秘洞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出来…不过,学会了独孤九剑,那秘洞中的剑法便成了可有可无的缀,他打算以后凑机会再让它重见天日,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先把独孤九剑与玉、女、心经上的各种技巧吃透摸会…还有,便是在陕西开镖局,开通川陕商路保镖业务的事情,需要跟岳不群谈谈…
正一边走在山道上,一边与高根明闲聊,了解些江湖近闻时,两道身影在远远的山道尽头闪现,上行奔来,速度极快,展示出了极为高明的轻身功法…
“是岳不群夫妇…”方正道远远地便认出了来人,心下诧异,不是让高根明上来请我了么,这怎么自己就上来了,难道出了什么急事等不及?可看高根明的样子不像啊…
正疑惑间,那两道身影便如风般的奔到了近前,高根明忙上前行礼,方正道也远远地抱拳示意。岳不群对着高根明略一颔首,便转头望向了方正道,顾不得失礼,对着他急声道:“方少侠,你们这段时日在崖上可遇到了什么人?”宁中则在一旁吩咐高根明先行下山后,也是转过头来,一脸担忧…
“人?”方正道心中略感惊讶,“他们俩怎么知道的…”,登时也不做隐瞒,直接道:“确实碰到了。还是你们华山的前辈…”
“什么!?”担忧变成了现实,岳不群夫妇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岳不群上前急切地道:“他是不是教了冲儿剑法?”
方正道大为惊奇地道:“是啊!这你们也知道?那玉、女、心经里难道有卜算之术?”
听得方正道如此,岳不群心中一沉,与宁中则对望一眼,脸上的忧色再也掩饰不住。
方正道察言观色,见他们神态不对,明白他们可能是道听途,想岔了,登时便笑道:“岳掌门,你们华山这下可发达了,刚有了玉女素心剑,便又有令狐兄得传独孤九剑,看来离执掌正道武林牛耳不远了…”
“独孤九剑!?”岳不群与宁中则顿感震惊,宁中则不敢置信地问道:“传冲儿剑法的,可是…可是姓风?”
“不错!”方正道微微颔首,笑道:“正是风清扬风老前辈,得他老人家看重,我也有幸得授前辈神技,真是三生有幸…”到这儿,他失笑道:“你们这么急的赶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岳不群怔怔地应了句,眼神却有些恍惚,嘴里喃喃地道:“风师叔…风师叔他竟然还活在世上…”当年风清扬斗败魔教教主,隐隐有天下第一的风采,虽然华山气剑二宗相争,风清扬又是剑宗的人,可气宗的弟子,也是引以为豪的,尤其是年轻的弟子,皆奉之为心中偶像,岳不群当时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不大,偶像崇拜当然也免不了。
“既然都到这儿了,还是让令狐兄跟你们吧…”方正道见岳不群夫妇神色怔怔,显然是被此消息震撼到了,需要时间消化,便提出去崖见令狐冲,中间给这二位时间整理情绪…着便带头向崖上回返,岳不群夫妇也闷头跟上…
“风师叔既然尚在人世,那他为什么不回华山?”岳不群此时念头纷纷、思绪万千,“是了,当年师父那样对风师叔,他又如何会回气宗执掌的华山来…”…“可华山这二十年来风雨飘摇,毕竟同出一门,风师叔就一都不顾同门之谊,眼睁睁地看着华山倾覆么?”…“也不准,数次凶险我都化险为夷了,若真是大厦将倾,他又如何能不顾华山?”“可风师叔他为何找的是冲儿?而不找我?莫非另有目的?冲儿是我弟子中最有天赋的,难道……不可能,风师叔向来光风霁月、胸怀坦荡,不是这种耍阴谋诡计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或许是剑宗其他残余弟子假冒风师叔?毕竟他是我华山当年的招牌…”
心乱如麻间,跟着方正道到了崖,只听得令狐冲惊讶地喊道:“方贤弟,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师父…”话到一半,便硬生生地被掐断,紧接着,便响起了令狐冲匆忙见礼的声音…
岳不群略一头,便直入主题地道:“冲儿,把你遇到你风太师叔之后的事,详细地给为师听…”
“啊!?师父,您都知道了?”令狐冲一脸惊讶,不由地向方正道望去,只见方正道一脸笑容的望着他,看他转过头来还略微颔首,登时心神领会…
当下也不敢隐瞒,把自见到风清扬后的经历,详细地道了出来…当然,隐瞒了应该隐瞒的部分,尤其是发过誓的那些…
待他讲完,已是夕阳西下,方正道带出了随身的火石,燃了篝火,四人便围着篝火在这崖坐下。讲述中途,高根明还专程上来送上四个人的饭食,之后便知趣的退走,颇知分寸。
岳不群呆呆地望着闪烁的篝火,心中五味陈杂,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风清扬的那句话:“不再见华山派中人…让他莫要前来滋扰…井水不犯河水…”,话中的意思他又如何听不明白,风师叔对气宗有隔阂,可既然能传剑给冲儿,那隔阂就算还在,又能有几分,让自己莫要前来滋扰,不过是看不起自己的委婉法罢了。
“确实,当年风师叔四十岁便已经天下第一,而自己已过知天命之年,武功还这般模样,他当然能看不起自己…可是,自己没有独孤九剑,执掌华山之时,派中精妙剑法也十不存一,又拿什么去争天下第一!!!自己是没天赋,可执掌华山以来,勤勤恳恳,夙兴夜寐,不敢稍有懈怠,难道得来的,便是前辈高人的鄙视与不屑吗!?”他越想越觉心中难受,既有被少时偶像所不屑的悲伤,又有几十年努力不被前辈认可的辛酸……
胸中那股酸涩感,让岳不群心若欲狂,蓦地,他一个起身,拔出了腰间长剑,指向了令狐冲,高声道:“来,让我领教领教风师叔的独孤九剑!”
令狐冲被岳不群突兀地高声吓了一跳,回神见师父已抽剑立定,以为他想见识一下这剑法的精妙,自无不允,上前一抱拳道:“冲儿初学乍练,尚不精熟,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哼!独孤九剑可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你这话可丢了你风太师叔的脸面了!领教天下第一剑法,师父我不敢不用全力,你快使出来吧!”虽然岳不群话时面部平静,宁中则却发现了他的不对,近日与丈夫感情升温,情意相通之下,隐隐能察觉出他情绪异常,忙急声道:“师哥!!!你要干什么!?”
岳不群沉声道:“独孤九剑当年威震天下,我这学剑之人,自然是想见识一下,冲儿既然会使,我可是见猎心喜…”罢,便一提长剑,招呼一声,攻向了令狐冲,宁中则见丈夫行为古怪,大异平常,不由暗暗戒备…
方正道对岳不群平时的行为习惯并无很深的了解,只以为他真的是见猎心喜,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他也想知道岳不群学了玉女素心剑后,如今这剑法是个什么水平…
岳不群以一招“苍松迎客”起手,直攻令狐冲中门,令狐冲虽然对这招熟的不能再输,可毕竟是岳不群使的,而且每个人身高臂长宽度都不一样,即使使出相同的剑法,破绽也稍有区别,当下不敢怠慢,略一凝神,繁复的剑影中,破绽立显,令狐冲登即挥剑攻上…
岳不群眼见得令狐冲长剑袭来,方要变招,便发现这一剑袭来的方向妙到毫巅,竟然把自己这“苍松迎客”所有的变招都给封死了,这一式之后的所有变化若继续使出来,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令狐冲长剑削到他手腕,他从没发现这一招竟有这样的破绽,登时心中一惊,忙向后急退两步,拉开距离,一式古柏森森用出,长剑宛若参天古柏上的无数枝叶,密密麻麻地甩出…令狐冲凝神之下,福至心灵,再次随意挥出一剑…
密密麻麻的剑影登时烟消云散,岳不群又变招了,因为令狐冲的长剑,竟从他这密密麻麻地剑影中直穿而过,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地避过了所有剑花,若再不变招,长剑便要刺到胸前了,岳不群冷汗直流,心中震惊地道:“这…这便是那独孤九剑!?”这独孤九剑越是厉害,他心中的那股辛酸便越是强烈,酸涩地感觉刺激的他直若仰天长啸…
华山基本剑法、希夷剑法、养吾剑法、朝阳一气剑,太岳三青峰,这一招招使出来,令狐冲或快或慢,皆指出了破绽,逼得岳不群连连变招…
一旁的宁中则早已看得呆住了,“这…这便是风师叔威震天下的独孤九剑…果真…果真…名不虚传!”
岳不群越打越是心惊,也越是辛酸,他只觉得今天若是败了,便是承认了风师叔的不屑,默认了他对自己的瞧不起,便是对他这几十年来努力成果的否定…
“我不能败…我不能败…我不能败!!!”心中狂吼的同时,岳不群忽地脸上紫气大盛,剑法风格突变,迅捷繁复,寒光森森,笼罩了整个场中…
“紫霞神功!玉女素心剑!师哥!你要杀了冲儿么!?”宁中则在一旁大急,不由高喝出声,她不知岳不群今日是犯了什么邪?与弟子切磋竟出了全力…
令狐冲只觉剑光忽地充斥了视野,漫天全是剑影,凝神之下,竟然一时找不到破绽,这让他心中大惊,想要抽身,便见一抹紫气闪过,手中一震一麻,长剑顿时脱手而出,直直射入了身后的洞中…
剑影不作停歇,从四面八方压向了令狐冲,令狐冲心中大惊,忙高喝道:“师父饶命!!!”
长剑在贴上令狐冲衣襟时堪堪止住,却是岳不群全力运功下,玉女素心剑法有些收不住,本该磕飞了令狐冲长剑便收手的,可心中抑郁下,一时止不住沸腾的紫气,方才慢了半拍…
“独孤九剑!也不过如此!!!”岳不群收剑立定,忽地长笑出声,震得崖尘土簌簌跳动…
“师哥,你瞎什么呢!?”宁中则心中一惊,风师叔就在这后山住着呢,师哥这么,这不恶了风师叔吗?
岳不群却毫不在意,也不回应宁中则,蓦地一个转身,便向下崖的山道上大步走去,山风吹起蓝袍,带出了股洒然,那风中孑然而行的身影,又透出丝坚定的意味…
风师叔,你瞧不起我,我岳不群一定会证明,你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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