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从书房出来,长公主已等在廊下,稍稍背转了身子,明显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夏青云悄悄对娘使了个眼色,等他们走远,才将长公主请进书房。
长公主眼皮红肿,一看便知才哭过不久。
夏青云扶她在榻上坐下,没急着问缘由,从锦匣内取了一枚梅花篆香放进青瓷香盘点燃。又取了一块前年的白茶饼,拆了一小撮搁在茶荷上醒着。
铜壶里的水烧开,夏青云不疾不徐地泡起茶。心事要等别人愿意开口,问是问不出来的。
长公主闷坐了半晌,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道:“驸马他...他外面有人了。”
夏青云拿着杯盖的手一顿,轻拨了一下,“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长公主扯出一条锦帕丢在炕桌上,夏青云拾起一看,帕子上绣着一朵粉紫的芍药,一股甜腻的铃兰花香扑鼻而来,不禁眉头一皱。
又听长公主沉声道:“前些日子驸马总是早出晚归,我便起了疑心。今儿个他本该休沐,说好了带珊儿去坊市耍,可他又说翰林院有事,急着要走。我们拌了几句嘴,情急之下我拽了他的袖子,打袖笼里掉出这条帕子。”
夏青云蹙眉,“驸马可承认了?”
“他只管抱着头不吭气!”长公主咬着牙,“男人在外谋事,难免眠花宿柳,就算纳个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气他这么多年搪塞于我,还编出什么隐疾!你说说,有隐疾的男人好意思在外头找女人吗?”
长公主的话印证了她以前的猜测,放下茶盏,她握着长公主的手问道:“那姐姐可问过,相好的女子是哪家的小姐?”
“我呸!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做出这等龌龊事?定是哪家青楼的歌姬勾引他!”
长公主愤愤然,“驸马不肯说出她的名字,不过我有物证在,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小贱人找出来。”
夏青云拿起芍药锦帕端详,“姐姐看着锦帕,乃是极难得的蜀锦,恐怕...”
“难道是宫里的人?”长公主腾地站起身,“我这就进宫去禀告太后和皇后娘娘,让她们为我做主!”
“姐姐!”夏青云拦下她,语重心长道:“姐姐莫慌,此时还须从长计议。若是你这么跑去一闹,驸马的脸面往哪儿搁,岂不更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长公主颓然地坐下,眼里忍不住又闪动着泪花。
夏青云解下帕子帮她拭去眼泪,劝慰道:“姐姐想想,皇上最是要紧女儿家的妇德。你也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他虽然是驸马,娶不得姨娘,但纳妾却无妨。皇上要是知道了,恐怕还得说姐姐善妒,不晓事理。”
长公主微微一怔,夏青云接着又道:“此事是驸马理亏,他若是不在意姐姐,也就无需瞒着你了。”
长公主点点头,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夏青云在她身边坐下,沉吟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公主不妨与驸马交交心,看他与那女子交往到何种程度。若是露水之情,不妨念在夫妻多年的份上不予追究。若是...至多是纳个小妾...”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劝人先劝己,哪个女人心甘情愿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欢好呢?若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又该如何处理?虽然齐国的女人默许丈夫有另外的女人,但心里毕竟是结下个疙瘩。
想她以前也曾对司鸿博文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又怎么能劝长公主允许驸马纳妾?
长公主此时倒像是开了窍,“妹妹说的对,我先假意允他,套出那女子的名址,再派人打听。若是家世清白,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青楼女子,那是断断进不得家门的!”
夏青云愕然,她可没出主意让长公主去骗驸马爷。
正要劝说,长公主却起身告辞,“烦扰妹妹了,我这就回去问他。”
走到门口,她又转身道:“此事我只说与你一人,你可要...”
夏青云上前道:“我晓得的。姐姐有什么事尽管来,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送走长公主,她心绪翻腾,怎么也静不下来。便让青梅收了桌上的海棠露水,自个到宝阁里散心。
一连三天,长公主府都没有动静,夏青云心里挂记,却又不好主动去问。
她悄悄把这件事在宝阁里说与雪儿,雪儿是她滴血契约的神兽,自然不会将此事外传。
听完夏青云的讲述,雪儿气得直跺脚,骂道:“天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既娶了妻,妻又九死一生地给他生了孩子,干嘛还要到外面拈花惹草?哼!太不公平!要我说,既然男人能娶三四房小妾,咱们女人也该找二爷、三爷,谁怕谁!”
夏青云抚额,“好啦好啦,我也就是心里憋得慌才和你说。你的话要让别人听见,还不得把你当妖怪抓起来。”
“我本来就是妖怪,不对,是神兽!”雪儿拧身,“我们神兽可是忠贞不二的,若是找到终身伴侣,就得厮守一生。哪像你们人类的男人,各个都是花心大萝卜!”
夏青云淡淡一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哪都像你说的。比如镇国公、护国公,还有...博文,不都是只看重妻子一人的?”
雪儿揶揄道:“青云姐,你和司鸿少爷还没成亲呢,就妻子妻子的,羞也不羞?”
夏青云脸红了红,“订了亲便是一家人。可见天下男人也不都是风流轻薄的。”
雪儿撇撇嘴,心道:“这可说不好,别忘了还有个妖艳的托娅郡主缠着你家夫婿,男人啊...”
不过她只是心里想想,当着夏青云的面可不敢说出来。
“青云姐?长公主派人送信来了!”书房外传来青梅的声音,夏青云急忙闪身出去。
“长公主请我即刻去公主府一趟,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将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你去帮我回娘亲一声,我这就带着雪儿赶过去。”
一进公主府,夏青云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头。下人们各个缩着脖子,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片刻,公主的侍女落梅进来行礼道:“公主在房里等着郡主。”
夏青云推开门,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