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荀彧的府址内。
荀彧静静地坐在庭院之中,把玩着一片枯叶,望着夕阳西下,若有所思却不知道此时在作何想。
突然,一阵轻佻的脚步声从荀彧的身后响起,荀彧头也未回,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夕阳将落,明日又该如何?”
似是问自己,也似是问身后的人。
戏志才本是来和荀彧叙旧,却没想到会听见荀彧那迷茫的呐喊。
戏志才伫立在荀彧身旁,并未做声,完全就当荀彧在那里自言自语。
夕阳下,二人的影子逐渐延伸,虽是并肩而立,影子却是显得愈发的远。
良久,荀彧似乎是在开解着自己,缓缓的道:“明日又会有太阳照常升起。”
“明日的太阳已经是下一个轮回了!”戏志才难得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太阳日升夜落,乃是天地定理,天无二日,不管今日明日乃至后日,太阳都只有一个,怎会不同?”荀彧一改温润如玉的形象,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早晨乃是朝阳,晚间沦为迟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文若何须介怀?”戏志才并不理会荀彧的疯狂,语气中说不出的平和。
“志才,在你眼里,天下就是这般?若是并州齐心竭力,必然可以共扶社稷,中兴大汉!旧日也能焕发新生!”
“文若……当初,你我,奉孝,公达四人陪同孟德来到并州。”戏志才说着,露出了一股缅怀之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么?”戏志才不等荀彧回答就继续说道。
“因为在主公面前,我有一股被认同感,不是所谓的爱才惜贤,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平等待人!”
“虽然主公才能、胸襟乃至韬略都差曹孟德一些,可是他那种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的想法着实吸引了我!”戏志才微笑着说出了这些在他心中积压许久,却显然和眼下荀彧所想毫无关联的话。
“文若当初选择主公,恐怕也是因为主公平和的性子吧?这种性子的人大多不会干谋朝篡位的事情。恰巧,主公还有一些成事的资本!虽然孟德也是一个好人选,可是孟德性子太过要强,要强的人难以久居人下!”戏志才转口间开始评论起了荀彧。
“可是随着慢慢了解,你却发现,主公的这种平和实际上存在很大的偏执,他会尽全力的去将自己的平和传给周围的每一个人,这种做法彰显出了他的控制欲,所以,文若开始担心了是么?”
“担心主公有朝一日会为了传播自己的理念而作出不轨之事?”
“荀大才子!你错了!我敢断言,若有一日这天下平定,主公绝对是最先撂挑子不干的人!他向往的是自由……而他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自由做准备!那种自由不是掌控一切后的随心所欲,而是没有任何包袱的想、就出发!”戏志才说到此处,眼中神光大放,竟颇有些神圣的气质笼罩周身。
短短几句话,竟然把吕布内心的真实想法吐露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个时代,多智近乎妖的又岂诸葛孔明一人?
不管是道出了吕布野心的郭嘉,还是最先跟随吕布的贾诩,以及眼下的戏志才,都有一个七巧玲珑心。
其实荀彧也不比几人差了,但荀彧却偏偏比几人多了些执念,振兴汉室如同一个重重的包袱一般,将荀彧的感官蒙蔽了起来。
“皇帝倒也痛快,说不管事,立马就撒手不干,不然,文若的纠结恐怕会更多!”戏志才嬉笑了两声,再度回归了本来面目。
随后二人久久不语,看着夕阳缓缓落下,互相感叹着。
这大汉真是如同落入地面的夕阳一般,仅仅还在散发着余光,漫漫黑夜即将来临。
不过,不管明日的太阳是否还是今日这颗,那朝霞都会灿烂异常。
曹操扯紧缰绳,马鸣嘶嘶。
颍川再次进入了征战,袁术这位少年好友的连番攻击,让曹操也有了火气。
大厦将倾乎?接连的动乱,大汉已经名存实亡。
曹操心中黯淡,谁又是能扶起汉室之人?
曹操不知道。
以前的大将军何进权倾朝野,却错失了重振大汉的机会,至于眼下……
天下诸侯众多,心中有振兴大汉想法的又有几家?有想法又有能力的又有谁?
“宁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不管是背负,亦或是辜负……在这一刻起,曹孟德的身体里也有一种东西觉醒了,那种东西叫做“野心!”关乎天下的野心!
“袁本初!袁家会在我手上重新鼎立!”正在攻打豫州的袁术心中不停地念叨着。
袁术虽然与袁绍始终不和,不过在家族存亡面前,那些恩怨都不算些什么。
“我袁氏四世三公,此时却要去奉承区区刘表,这个当年要仰我鼻息的小人物?”袁术想着,满脸的不屑。
“拿下豫州……拿下豫州!只要豫州在手,刘景升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汉室已是如黄昏之日,不可久矣,天下乱起之时,谁又能取而代之?刘辩、刘焉、刘表都不过时过眼云烟……未来……”袁术的心中同样燃烧着一团烈火。
“刘氏江山也是抢来的,袁氏四世三公,更胜于高祖起于沛,光武中兴于南阳。天下当能者居之,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公路……袁氏存亡,就在你我兄弟了!”袁绍坐在南皮城中,目光却望向了颍川方向。
“伯符……终有一日,这些阻拦我们的世家大族会被夷为平地!”孙坚拍了拍孙策的肩膀,回头望了一番那块刚刚见证他父子受辱场景的巨大牌匾,握紧了拳头,狠狠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天平!
“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可是,这真是你该做的事情么?”蔡邕默然无语的站在吕布的书房之中,双目紧紧盯住了吕布所书写的那副简体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