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那一推,将原本踉跄的傅萦推的向前栽倒,跌在地上回头望去,带了鬼面人手持一把钢刀步步逼近宋氏,那人身后正上演着人间炼狱,惨叫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傅萦圆瞠杏眼,惊恐流窜到骨髓之中,三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飞起的头,溅出的血液,流在地上的内脏……
“娘。”傅萦挣扎着爬起来。
“萦萦,你还不快走!别管娘!”宋氏双目赤红往鬼面人身边冲去,她没带配剑,赤手空拳本就落了下风,可紧要关头,全仗着一股子保护女儿的狠劲硬拼,竟也能与那鬼面人过上几招。
然而宋氏知道,她的功夫照比这人要差得多,她护不了傅萦的!如今只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傅萦听着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吓得想哭,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脑子不听自己的话在分析情况。
“住手。你们想要知道的,我母亲不知道,你杀了她,就永远甭想从我这里得到真相!”
宋氏一听傅萦竟然还在,气的大吼:“你怎么不听娘的话!还不走!”
正当此时,宋氏却感觉到鬼面人手上的动作有所犹豫了。
她紧忙趁机展开攻势。
与此同时,在路旁雪中藏身许久的白衣汉子一跃而出,他一身雪白短褐,头脸用罩着白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仿佛是久侯时机,趁着宋氏缠着对方,且其余匪徒还未到跟前,忽然现身一把拉住了傅萦,道了声“得罪了”,就夹着她往一旁的山中跑去。
才刚死了那么多的人都不见有人出手相助,这会儿突然有人出现所有人都是一愣。
鬼面人眼见着傅萦要被带走,手上就下了狠招,宋氏哪里是她的对手?
然而就在二人身形交错,鬼面人手中的钢刀即将砍上宋氏的脖颈时,他看到了她急红了的眼睛。
手起刀落,鬼面人用的是刀背。
宋氏一下子被砍晕在地。
“公子!”其余汉子靠近,人人刀尖淌血。
鬼面人的声音从面具中传出,毫无温度的道:“这里不必理会了,追!一定要活捉!”
“是!”众人行礼,仍下了修罗场就追向白衣人带着傅萦藏身的山中。
进了山,白衣人扛着傅萦直爬了半山腰,这才将人放下:“姑娘,我得找个地儿将你藏起来,现在大雪封山,我的轻身功夫又不如王爷,带着你着实无法不留下足迹,他们顺着足迹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四周看看,“姑娘,你会爬树吗?”
傅萦面无表情,长发散乱被汗湿的贴在脸颊和脖颈上,蜜合色的斗篷早歪在半边,右臂毫无力气的垂在一侧。眼神却是呆滞惊恐的。仿佛时间定格在她被扛着逃开的一瞬,看到鬼面人的刀子砍在了宋氏的后颈。
娘为了保护她去了,她又成了孤儿了……
“姑娘!”白衣人抓了她的右臂,向上一送,只听得咔的一声,错位的关节接上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保命要紧!王爷今日入宫赴会,要参加过晚宴才能回来,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躲开这些人一整天,直到王爷的人找来,否则你性命不保!”
傅萦捂着疼的火辣辣的肩,眼神逐渐找到了焦点,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会爬树。你是想引开他们吗?”
白衣人面色一喜,点头道:“是。姑娘寻一棵树坚持住不要动,我将脚印引的远一些。想必他们不会抬头来检查。”
“那也未必,而且他们会抓住你。”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我带着你,咱们会一起被抓到,我无所谓,身为暗卫,不能完成王爷的交代的事,将来也无颜去见王爷。只要姑娘藏好,我就是死也值了。”
白衣人当即抓起傅萦,又往山上飞奔了一阵,寻到一颗粗壮高大的杨树。随手就将傅萦送了出去,为了脚印不叫人看出破绽,他头也不回的道:“姑娘,往高处爬,抓住了千万坚持住!王爷一定会来救你的!”
傅萦右肩脱臼才刚接上,这会疼的差点松手。
然而她死死的抱住了树干,强忍着剧痛,一点点往上挪去。
高一点,再高一点,最后,再向上树枝怕是不能承住她的体重了,她才在不能再高的位置,抱着树干小心翼翼坐在树杈上。
树杈窄小,她只能歪着身子,又生怕不留神跌落下去。
山风呼啸,冷的发抖。她将斗篷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一些。树身略微摇晃,颤颤巍巍。傅萦提心吊胆的闭上眼,好久才发现亏得自己不重,这树干暂时无碍。
很快,脚下传来了积雪被许多人踩踏的嘎吱声,还有汉子们的说话声。
“再往深处去,沿着脚印!”
“那人扛着个人,跑不了多久!”
“沿途细节都别放过,快追!”
……
听着那些人声音渐远。傅萦闭上眼,用袖子抹了把汗。
刚要喘口气儿,下头忽然又有人折返回来:“怎么没有?再搜!”
她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儿。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最倒霉的无非是偷吃了长公主的香酥鸡中毒而死,其余的虽然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可也没有如此紧迫凄惨过。
想起方才那血腥的场面,想起珍玉和梳云倒下时惊恐的脸,想起亲娘被一刀坎倒时的画面。眼泪一瞬涌了上来。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只能无声的落泪。
树下的人来回了三次。最后在天黑时,她看到后山方向有一颗红色的焰火窜上漆黑的天空,炸出很大一声响。
不多时,不远处有打斗声,声音弱下去后,她听到了那些匪徒的对话。
“想不到湘亲王的人如此硬气,斩了他命根子,断了他手脚筋,都没说出那娘们藏在哪!”
“他才刚放了响箭,怕是在给援兵信号,咱们要快些了,否则主上怪罪,就连公子都吃罪不起,何况你我。”
一群人离开了。
傅萦闭上眼,浑身都已冻的僵硬,抱着树干的手臂已疼的失去知觉。
寒风凛凛,寂静的山中一片漆黑,远处还能听到狼嚎声,傅萦强迫自己不要恐惧,也不要去想昨儿晚上萧错亲手包的热腾腾的素包子端在她面前时的笑脸。更不要去想在不远处大路上,她的母亲或许还躺在那里……
她现在只能僵坐在此处,等着或许会来的救援。但是仍旧忍不住会去想万一萧错找不到她呢?
她被寒风吹的微微摇晃,强撑着才不让自己睡着。可是累极了万一慌神摔下去呢?
这一切的可能她都不能在想了。
在她被皇帝封为双和公主,和亲之事水到渠成的当下,有谁不希望她和亲成功。
或许有周帝。还有的就是那个一直想知道遗书内容的人。而这个人许就是当初害得原主表演出撞柱大戏的人。
这段时间,那些人连老太太都绑架过,各种损招阴招也都或许使过,却从来没有对她下过狠手,如今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逼的他们必须立即动手?
“七妹!你在那!?”
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傅萦心头一跳。
接着又听到一声:“七妹,你应我一声啊!义母快急疯了!”
傅萦张大杏眼,回答之声马上就要出口,却在声音即将溢出唇畔时咬住了下唇。
是顾韵!他不是去大周了吗?怎么会在这!
不对。才刚她母亲已经死了,怎么还有可能急疯了?
可是她万一没死呢?
傅萦双手紧紧抱着树干,将身子藏在斗篷中,冻僵的双脚疼的似被针扎一般,她只闭着眼,用额头抵着树干,咬着唇不吭声。
她现在除了萧错,谁也不信!
“七妹!是我啊,我回来了!你在哪!”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脚下,傅萦屏息,紧张的心跳加速。她紧紧闭着眼,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萧错怎么还不来啊!
“萦萦!”下头的人换了称呼,继续沿着方才那杂乱的足迹向上走去,“萦萦,你快出来啊!”
低头,看着那人身影隐入林中,傅萦才敢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顾韵的声音渐远,就在傅萦刚要放下心时,却听他声音有折返之意:“萦萦,我知道你在,后头在没有脚印了!你一定在这里!你是在某个山洞里,还是在某一棵大树上?你别怕,快告诉我,我带你回家!”
“萦萦,快出来!”
……
傅萦紧紧咬着牙,身子已抖成了风中的树叶。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隐约看到有火光靠近。随后,她听到了今日最为天籁的声音。
清越的男声前所未有的严肃,“人应该就在此处,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公主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是!”一众汉子齐齐应是,随即就有错杂的声音叫嚷开来:“公主,您在哪儿……”
傅萦看到希望,但是她知道顾韵就在这附近,她不信任他,是以很多陌生的身着东盛军兵冬装的汉子持着火把从脚下经过,她都没有说话。
直到她看到只穿了件单薄锦袍的萧错。
他一身华贵的大红锦衣,应该是刚从宴会上出来吧?
他双手拢在口边,大声叫着:“小笨蛋,我来了!你在哪!”
“你应我一声啊,萦萦!”
……
“阿错。”傅萦开了口,可是一说话才发现她喉咙火烧火燎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又试了几次,眼看着萧错就要离开,傅萦急中生智,脱了一只靴子往萧错身上丢去。
萧错没被打中,但是从天而降的物体吓了他一跳,阿圆和阿彻立即当在他身前,再借着火把一瞧,才发现地上是一只精致的鹿皮软靴。
萧错心头一喜,“小笨蛋,是你吗?!”他抬头四周寻找,很快就看到一棵粗壮高大的杨树上,小小的人影正坐在树杈中间。
虽看不清她的脸,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揪痛了萧错的心。
“我看到你了,你别乱动,我救你下来啊。”萧错将那只鹿皮的软靴丢给一旁的阿圆,“吩咐他们回来,公主找到了。”
阿圆心下大喜,忙大叫:“公主找到了!”
萧错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又借了一根细树枝的力跃上傅萦跟前,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里,不做停留,旋转着一同稳稳地落地。
“小笨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握着她双肩焦急的询问,借着火光才发现她的表情木然,身子软绵绵的似是站不稳。
必然是亲眼目睹了那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她。
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搓着她身上冰凉的衣料:
“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阿圆已跪下替她穿上鞋子,手不经意碰触到她冰凉的,忙抬头道:“王爷,公主的脚冷的不行。”
事发后她不知逃到这里多久,这么柔弱的人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萧错将她抱起来。
“我先带公主下山回马车上,你们随后跟上吧。”
说罢运足了轻功抱着傅萦在林中闪转,眨眼见就不见了踪迹。直将持着火把赶回的兵士看的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山下。少量兵士守着此处,见萧错找到人下来忙都行礼。
萧错随口吩咐:“快马回城通知贵国皇上,人已经找到了,叫御医等候着。我们即刻回去。”
“是!”
萧错将傅萦放上马车,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吩咐人启程。
马车中温暖如春,萧错抓了刚才随手丢在车上的黑貂绒大氅披在傅萦身上,随后一把将人搂在怀中。
怀中之人浑身冰冷僵硬,好像怎么都捂不热似的。且她一言不发,往日灵动清澈的大眼如今却像是一泓死水。
萧错心中大恸,抖着手去解她的衣裳。她并不反抗,也不回应。
要是往日,她定然不许的,还会与他笑闹起来。
隔着中衣单薄的料子都能触到她浑身肌肤冰冷,萧错再度拥她入怀,以貂绒大氅裹住二人,不停的搓她的手臂和背部。
受伤的右肩疼的她哼了一声。
萧错惊慌道:“你伤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