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少年这上上等的资质,如果由我来悉心教导,不出十年,我铸剑城必能发扬光大,领袖群伦。那时,我便是死了去地下见到列祖列宗,也能问心无愧了。老人想到这里,竟不觉笑了出来,忽地转念又一想,这少年是正是邪,何门何派尚不清楚,我怎么已经想到如此地步了,不行,我须得试他一试。
“爷爷,您笑甚么啊?”萧玉若看到老人这有些“诡异”的笑容,奇怪地问道,“可是有甚么喜事么?”
老人捋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回来可不就是喜事么?”说完放声大笑。
“爷爷就会说笑……”萧玉若俏脸微红,与老人向着大殿里行去。
铸剑城,万剑峰。
银汉沉沉,星辰微荡。
如刀削斧砍的山峰间雾气弥漫,清辉似水,冷风吹过,刺骨倾寒。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鹰啸猿啼,叫声凄厉,哀婉久绝。
山峰半腰一个山洞前站满了威风凛凛的黑甲士,手中刀枪林立,映月的寒光让人触目胆寒。
“嘎……”一只夜鸟被山洞中射出的灯光吸引而来,还未及来到眼前,一个甲士早已弯弓搭箭,“嗖……”箭羽发出欢快的啸声,如流星般在夜空中划过,瞬间惊起了丝丝冷风,夜鸟悲鸣一声,应声而落。
“怎么回事?”一个白袍老人自洞中快速走了出来,惶急问道。
“一只迷路的夜鸟罢了。”射箭那黑甲士恭敬答道。
“哦,务必万分小心。一只苍蝇也莫要放进来。”
“是,大长老。”
白袍老人点了点头,仰头望了望洞外撩人的月色,半晌才低喟道:“月圆之夜,月圆之夜……”,忽地又像想到了什么,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向着洞中行去。
洞内石壁陡峭,怪石嶙峋,石板铺就的小路迂回曲折,也不知逶迤到何方。一路上摆放了数不清如鹅卵般的夜明珠,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愈是深入,空气愈发灼热起来,仔细一看,两边石壁下竟流动着火红的岩浆,热浪不住翻滚着。
不知何时,路已走到了尽头,前方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壁。白袍老人停住脚步,自怀中掏出一块玉璧,往石壁上一印,“哐……”,一阵机括转动的低鸣声突兀响起,石壁随之移了开来。
任谁也想不到,石壁内竟然别有一番天地,几十丈见方的空地上立着个巨大的三足青铜剑炉,紫青色的火苗不休上下窜动着,剑炉下火红的岩浆沸腾着,层层热浪扑面而来。
八条如孩童手臂粗细的铁链自石壁里伸出牢牢缚住剑炉,剑炉四周蹲坐着一二十个黑袍老人,皆是长须虬髯,鹤发童颜,他们正襟危坐,手握法诀,面色凝重,时时注意着剑炉中火焰的颜色。
剑炉上方悬着几百把造型古朴的铁剑,以一定的阵规章法排列着,如星宿运行般流动着深邃的光芒。
“吼……”不知何时,一声清脆的龙吟声自剑炉中响起,众人所处的山洞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白袍老人稍一动容,眼中射出无比炽热的光芒,他指着剑炉激动地道:“白芒,白芒出现了。哈哈,老夫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冰晶石的精魂终于被淬炼出来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儿,月圆之夜,待到月圆之夜神剑必能炼成。”
众黑袍老人听到这里,对视几眼,面上皆流露着难掩的兴奋神色,多少年的努力如今终于要有结果了,如何能不兴奋?他们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随即紧闭双目,手捏法诀运起功来。
星月在天,夜风浩荡,本已是入夜时分,陡峭的悬崖边却还立着一个孤寂的身影,他全身覆在黑袍中,如屹立千年的磐石一动不动,赤红的头发随风而舞。
许久许久,那人终于动了一下,他轻轻将黑袍的帽子拉下,露出一张苍白如雪的脸庞,出神地望着对面气势宏伟的铸剑城,冷声说道:“铸剑城啊铸剑城,有朝一日,我李雪一定要将你亲自攻破。嘎嘎……”仔细一看,他的双手已紧握成了拳头,指节苍白,青筋乍鼓。
阴冷的笑声就这样在风中悠悠回荡着,听来有如野鬼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哗啦……”深夜之中屋顶传来了瓦片落地的声音,本就未曾睡熟的李玄立刻睁开了双眼。他翻身爬起,透过窗户望了望窗外,庭院中除了兀自在风中摇摆的几根翠竹外,并无任何人影。轻轻拉开门,身影如鬼魅般掠了出去。
夜色迷蒙,星光黯淡,朦胧的月色下一个诡异的身影不断在屋顶上蹦跳着,身形移动极快,眨眼间已划到几十丈之外。跟了许久,黑衣人终于落在一个方形的教场上。
“出来吧。”黑衣人负着双手,背对着李玄说道。声音苍老嘶哑,似乎年纪不轻了。
“咳……”李玄咳了一声,从一颗柱子后闪了出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我没有发现你,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跟出来的。”
李玄眼神一凛,若有所思道:“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
“看来你也不笨嘛。”
李玄愣了一愣,暗道一声:“果然是人心险恶啊!”表面却无丝毫变化,轻松地道:“说吧,你为何引我来此处?”
“其实也没甚么。就来问问李副门主对于攻打铸剑城可曾有了全盘的计划。”
“李副门主?”李玄微有些讶异地道。
“明人不说暗话,李副门主,血煞门和我天魔教这次攻打铸剑城可谓是势在必行,与其让铸剑城将我们逐个击破,何不通力合作先将铸剑城的攻防瓦解了再说。”
“瓦解你大爷,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甚么。”李玄看了看夜色续道,“还没天亮呢,我得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黑衣人突然一声大喝,身上光芒大盛,抬手向着李玄拍了上去。
气浪轰然袭杀而至,直如怒海狂涛,汹涌迫人,李玄转身拔出赤霄剑,重重一剑便斩了上去。
“轰!”气浪翻舞,虚空剧震,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虎口酥麻,黑衣人压下心中的震惊,冷笑道:“李副门主既如此厉害,便来再接老夫一招修罗手罢。”
双手向内一合,霎时间真气涌动,周身光芒大盛,耀得教场之上亮如白昼,老者双手化作一片赤红色,如同刚从熔炉当中取出的烧红的火炭一般,热力澎湃而来,只听他一声大喝,长须飘动,冲天的赤气奔涌而来。
李玄眉毛一挑,脸上尽被映成一片赤色,只听他一声冷笑,身子拔地而起,赤霄剑尽成一片赤色,向着老者横扫而去。
“轰!”狂风怒吼,热浪滔天,一道惊雷在半空中陡然炸散,宛如红莲怒绽,两人被气浪冲击,齐齐向后退了几步,老者压下气海中沸腾的真气,心中愈来愈是惊奇。
面前这个年轻人真气之浑厚,只怕是修炼了五六十年的老头也难以企及罢,更要紧的是,此人体内的真气竟隐隐带着一种皇者之气。是了!老人脑中灵光一闪,心道:“九龙剑气!
传说黄帝蚩尤逐鹿大战之后,曾蒙太古神族赐下一部修真奇书,这部书名字叫作“九龙剑气”,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所悟,后传到太古神族手中之时,已成了一本残卷。黄帝将书上所载文字尽数译出之后,每日刻苦修炼,到了八十岁之时,竟开始显出些许得道飞升之象。如此又过了三百多年,一夜狂风大作,天际祥云汇聚,黄帝的居所中竟传出龙吟之声,声震百里,有人好奇前去探看,却见一道紫光冲天而起,直入云端,黄帝须发皆白,面带清光,驾着一片祥云,冲入星河之中……
自此之后,黄帝便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众人这才相信,黄帝已得道成仙,飞升天界。但关于这本奇书的下落却无人得知,好事者称黄帝担心有人步他后尘,飞升天界,危急到他的地位,便将这本奇书毁作灰烬了。众说纷纭,不知所踪!
如此又过了几千年,距今约两百多年前,修真界中有传闻,有人在一无名古墓之中发现了这本奇书,由此引来无数的血斗争抢,血流成河,几番辗转之后,这本书竟又失了音讯。直到二十年前,一个名叫“李如海”的年轻弟子横空出世,凭借一门奇异秘术,打败了修真界中无数高手,有人称他所使之术便由这部“九龙剑气”当中而来。
哪知这李如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由于成名过早,威名太盛,终于引来天魔教中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年轻高手的挑战,天池一战,他行功过猛,走火入魔,竟将前去观战之人尽数杀死,而后竟消失匿迹了,这部奇书的下落竟又成谜了。
“哈哈……”老者失声大笑道:“李副门主怎么不用你的成名绝技血煞大法,却借他门秘法与老夫对决,看来血煞大法只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李玄微一愣神,竟发现再无言对答,老者见他这般,想他必然是做贼心虚了,接道:“此次铸剑城穷三十载时光新铸的这柄剑,还未出世,便已引来各路邪魔觊觎,倘若我们不提早部署,只怕到时候一眼都看不到。”顿了顿,老者定定看着李玄的双眼道:“所以,李副门主,我们为何不合力将剑先行夺来,然后再做计较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