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龙走到床边,将老人扶着坐了起来,问道:“爹,您可曾好些了?”
“爹的病恐怕好不了了,只是,只是一日不等到有缘人的来到,爹死不瞑目啊,咳咳——”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气喘如雷,面色愈发苍白。
李玄走上前去,将真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过不多久,面色开始红润起来。这时老人才注意到身旁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见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便问道:“这位小兄是?”
“爹,他叫李玄,是孩儿的朋友。”
“多谢小兄救命之恩,小老头儿有病在身不能起身见礼,还望恕罪!”老人拱了拱手,行礼道。
“族长不必如此多礼,扶危救困,救人于水火,是我们这些大侠应做的!”李玄微微一笑,面有得色地说道。
“小兄果然有侠义之风!”老人笑着赞道,暗暗点头,忽地转过头来对张子龙问道,“对了,子龙来此找我何事啊?”
“爹曾要我找寻一个能解开囚龙大阵的有缘人,如今,孩儿找到了!”
“是谁?”
“便是孩儿的朋友李玄!”
老人一奇:“难道囚龙大阵已经被解开了?那囚禁的邪魔岂不是逃走了!咳咳——”老人显得非常激动,带着咳嗽声,身子不由颤动起来。
张子龙连忙轻轻抚顺他的胸口,道:“爹不必动气。那只不过是李玄的无心之过……"”
老人听到这话,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道:“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又何必如此介怀。”说到这里,看了看张子龙,目光柔和,道:“子龙,你是庚寅年所生,如今该有十九岁了吧。”
“嗯,确是如此!”
“我还记得你三岁的时候爬上树去摘杏子吃,不小心摔了下来,哭成个大花脸。五岁的时候去河中抓鱼,给河水淹没不见了,让你娘哭了个唏里哗啦……。”
李玄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说起这些,但见他们父子情深,便在一旁不敢出声。老人眼神悠远,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蓬头稚子直说到了如今的翩翩少年,一切仿若昨天。
张子龙转过面苦涩一笑,不知何时,泪水已奔涌而出。
“你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净喜欢干些让人着恼的事。不过,你对修炼一道确是天赋异秉,资质绝佳,正是如此,张家族人都对你爱护有加,有什么奇异功法皆悉心传授!”
“是啊,族中长老皆将我视作己出。”
“你怪过爹吗?爹将你生下来,却从未尽过父亲该有的责任。”
“孩儿怎么会怪爹,爹为了镇河城百姓几乎贡献了全部,您为了保护百姓,不惜动用禁术,这才落得这番境地。”
张子龙强自忍住,但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动而下:“爹,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您便是孩儿的骄傲,每当和玩伴们说起您,看到他们崇拜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老人抽了抽鼻子,挥了挥手,泪水自面颊上滚涌而下。由于光线昏暗,不是仔细去看,却是极难发现的。
老人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样子,便道:“好了,你先出去。让我和张小兄说说话!”
“爹——”
张子龙唤了一声,不知道爹要与李玄说些什么,但不愿违抗老人的意思,便擦了擦泪水,大步走出门去。
临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李玄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去把门关上了。
“坐吧,我有话对你说!”老人招呼李玄坐下,眼睛直直望着他,目光如刀,仿佛能刺到心里最深处。
“你可曾知道张家的来历?”
见李玄摇了摇头,老人续道:“张家本是轩辕黄帝后代,始祖张挥,乃是为了守护囚龙大阵,阻止封印的邪魔破阵而出,留在人间的一个大家族。张家先祖早已算出,到第三十二代,天星陨落之日,有缘人来到,机缘巧合之间会将邪魔误放出来,邪魔一出,天下必会大乱。封印邪魔的重任也落到了有缘人的身上,而我张家必须要竭尽全力的帮助于他。但天星陨落之日,按说还有个三五年,而我也靠着族中所炼的仙丹苦苦支撑到了现在。我方才细想了一番,许是二十年前,我为了镇河城之人免受兽妖侵害而修炼禁术,使得邪魔破阵而出提前了。”
“禁术?”李玄惊异道。
“乃是张家三大禁术之一——天火焚城。咒术一出,九天玄火滚滚而下,将一切瞬间化为灰烬。施展这等禁术需要通天的法力,勉强习之,必会有性命之虞。而我修习时间较短,功法尚不纯熟,勉强施展出来,这才落得这般境地。”老人指了指自己如雪的长发,苍老的容颜,李玄瞬间明白其中缘由,对这老人也起了几分敬意。
而在同时,师傅那满头的白发出现在他眼前,师傅不只面容苍老,形体同样也是朽朽欲折,完全不像是装的。退一步说,若耶溪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师傅也没有必要装。
突然,李玄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太古神族又是?”
他所修炼的那本奇怪的上古文字所载的秘籍就是太古神族的,但这个部族实在是太过神秘,他极需在老人这里打听到其他的一些东西。
老人还当他是完全不知,沉吟半晌,然后道:“太古神族乃是太古之时助黄帝平定蚩尤之乱的一个神属部族,他们继承了洪荒神祉强大的神力,对于修真炼道有着无与伦比的天份,修行速度更是一日千里,连神魔也难以望其项背。”
老人来了精神,津津有味的诉说着。忽尔他话锋一转,面色生冷,道:“一切终于引来神魔妒忌,于是神魔联手在太古神族之人身上种下神魔印,将其修炼的天赋尽数封印住,使其变得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神魔印?”
老人点了点头:“这是一种夺天地造化的神奇封印,对人完全无害,却禁锢了人修炼的天赋,不管是怎样的天才,种下这种封印之后,便会变得和普通人一般。”
“那后来太古神族去了哪里呢?”李玄急忙问道。
“这一切无从得知。不过,既是你解开了囚龙大阵,你就必须肩负起封印邪魔的责任。”
老人说着,细细观察李玄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便续道:“邪魔一出,天下必会大乱。依我推测,还有个三五年。在这段时间里,你须得提升自己的力量,以防备不久就会来临的祸患。”
李玄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搞错对象了,那封印也许是自己破的,与我没半分关系,我只是偶然遇到罢了。但他老成这个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死了的样子,我便不要违逆他的意思了。
沉默,许久的沉默。李玄看了看床上的老人,见他眼中忽地神采飞扬起来,许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忽地,又不知想到了甚么,只听他悠悠一叹,走下床来,摆开李玄走过来要扶他的手,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木箱之前。
苍老的手在里面找了很久,然后从中拿出了一个画轴,掸掸灰,轻轻展了开来。
画上乃是一个美丽女子,鹅黄衣裳,樱桃嘴,柳叶眉,肤如凝脂,唇若点绛,衣带飘飞,如临波仙子似欲翩然踏云而去。
“雪柔,雪柔,我很快就要来见你了,你要等着我,要等着我......”
老人低低念叨着,完全不在乎李玄的存在,对着那副画像倾诉着衷肠,过了好久,老人将手中的画像放到李玄的眼前,笑着问道:“她漂亮么?”
李玄愣了一下,忙道:“漂亮,非常的漂亮!”
老人笑笑点了点头,面有得色地道:“算你小子识货!”
李玄微有些疑问地道:“这位是?”
老人张了张口,然后咬牙道:“我的妻子,雪柔。”
“子龙的母亲吗?”
“不是。”老人摇了摇头,“她是我这辈子最爱也是唯一爱的女人,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她,但是我却不能去见她,我怕她见到我这番模样会伤心欲绝。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她恐怕也不会独自活下去。”
老人说着,忽地一把抓住李玄的衣袖,道:“张小兄,老头子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千万要答应。”
“你先说吧。只要老子,不,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于你!”李玄正气凛然地道。
老人悠悠长叹,如雪的长发在空中轻轻飘摇,将许多年前的一段往事说了出来。
听完老人一番回忆,心情无端沉重起来,忽地他骚骚一笑,挽袖弄手,作风流才子状,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气相许。”
老人长叹一声,悠悠道:“她这些年也许只当我负了她,痛恨于我。却不知道,我宁愿她恨我一辈子,也不要她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随我而去。”
“如果她知道你这样对她,一定会感动无比!”李玄道。
老人嘴角牵起几分笑意,缓缓在床上坐下,又凄凉地道:“她也曾四处找过我,几番无果后,便留在湖中再也不出来了。也不知她如今到底是死是活。你此次只须去到镜湖遍,将我的情况说明便是了。想这二十年过去了,她也许能将一切放下了。”
“你放心,她一定是好好活着的!”
“但愿如此吧。”老人说完这话,便沉寂了下来。只见他双眼睁开,眼中无神,嘴角含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