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在京城之外深山老林中的据地,就像是一个偌大的古堡。这似乎是一种必然,毕竟夏家曾经的“名声”何其辉煌。
夏寒端坐在其中的书房,听着一个管家对古堡事务的汇报,心里却还是存着些许排斥的感觉。——这是他的家。又不是他的家。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头,他出去了,便几乎没有再踏进这古堡中来。所以,事实上,古堡给他的感觉很陌生,并且不怀念。
“……”汇报已经完成了,夏寒却发起了呆,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听进去了多少。
那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不敢多说话,只等着夏寒说话。
这个管家本是跟在夏家三长老手下的人,不过他权力不算太大,为人其实也是比较忠厚的。只是被三长老的巧言巧语所惑,一直在埋头为他做事而忽略了再去探究其他。
也正是他的这种认真和“不问世事”,使得他对于三长老以至于二长老的名下账目及其他零碎的好多东西都了若指掌。
而在夏寒与其他夏家人的“战争”全面爆发的时候,久未闻人事的他也才终于听到了风声,进而偷偷打听,才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
只是他被三长老的人看的紧,尽管偷偷摸摸有了决断,却没有机会表明。好在最终二长老的所有阴谋都被夏寒所粉碎,这才让他有了真正忠心的机会。
夏寒呆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指轻轻地在桌沿敲了敲,夏寒对站在面前的小管家笑了笑,道:“我知道了,辛苦了。接下来这些账目也同样由你来统计,每月前来汇报一次便是了。”
其实夏寒也就听了个大概,但是能听出来的是,眼前这人确实可用,所以夏寒便毫不犹豫地放手了。
“这……”面前的小管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有如此殊荣。造他自己的想法,他以为他最多便也就是因为这次详尽清晰的报告而得来两句不轻不重的赞赏,而后,大约他便会被打发走了,甚至被灭口都有可能,却没想到……
“怎么?不满意?”夏寒挑了挑眉,让人看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意思。
那小管家连忙跪下来请罪道:“小的不敢。谢少主大恩!”
“呵呵。下去吧。”夏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让人下去了。
“是!”那小管家终于急急忙忙离开了。
人离开了,书房便安静了下来。
早先为了听汇报,夏寒已经把所有人都遣下去了,如今连汇报的人都离开了,自然就更没有声响了。
安静得,就如同这许多年来自己待过的许多地方。
夏寒其实挺不想回忆的,只是昨日与今日的状况差别太大,心态差别也同样巨大,以至于他一不小心便用了“怀念”二字。
而这段“怀念”,更多的,是从他差不多猜到那枚本该属于自己的家主玉佩的去向开始的。真要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想起来,却是真的让人怀念了。
一开始让他怀疑的,是多年前一次模糊的记忆。那时候,他还小,师傅还在,日光很亮,山林很密,那个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草汁的小女孩儿,即使一不小心忘记了,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却还是那么清晰的样子。
那枚家主玉佩便缠在她的腰间,明晃晃的,比日光还亮。
然而,师傅却不让他碰,只和那个小女孩儿对话了几句便走了。他愤怒且不解,而师傅却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提醒他,还不是时候,他要做的,就是记住这个小女孩儿。
他真的就只是记住了,而等到几个月前重新打听到了消息,也听到了夏家的动向,这才开始“讨要”之路。
那个女孩儿的形象在他心里也渐渐丰满起来,不再只是那个脸上涂的乱七八糟的小人儿。
听说了那么多的事迹,那时候的夏寒有时候便在想,这个名为“郁扶摇”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会如此行事毫无章法,竟能以“男子”之身跟在小王爷的队伍里。
后来又听闻她的易容之术惊为天人,又听说原本相貌更是惊为天人。夏寒一开始也只是听听而已,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块玉佩之上。
然而没有接触的机会,连步调都差点追不上了。幸好小王爷一路行进的目标很是明确,这才让他有机会在京城碰上这个女孩儿。
只是没想到的是,却是她的哥哥先找到了他。而后在她哥哥郁浩然的帮助下,他与夏家一路斗到天,竟也能让夏家忌惮之余又显露出了不少破绽。
而郁浩然从郁扶摇手中拿出来的毒一次比一次千奇百怪,似乎毫无顾忌。有那么一刻,夏寒庆幸自己与他们还算是朋友,而非敌人。
再然后,不知为何,情绪便失控了……
房间中的夏寒突然站起身来,神情有些复杂地望了望窗外的景色。那也是一片艳阳,阳光下绿意萦绕,生机无限。其中有一株红花,有些萎靡的样子,是他才亲手种下没多久的,还没来得及恢复精神。
这株红花是郁扶摇让郁浩然送来的,而一同送来的,还有郁扶摇定亲的消息。附送郁浩然的白眼。
夏寒自然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的,从来都知道。但是,那天郁浩然带着郁扶摇再一次拜访夏家的时候,他仍旧忍不住以家主玉佩的名义,想要留下郁扶摇。
不可否认的是,郁扶摇的相貌是他冲动的源头之一,只是,更有其他气质在吸引着他。
家住玉佩在郁扶摇身上已经多年,一个姑娘家身上一直带着男子的玉佩,照常人的目光看来,她便是那男子的未婚妻。不是也是。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
只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郁扶摇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有一丝惊讶或者犹豫,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而已。忽略郁浩然的愤怒不谈,只郁扶摇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真的从来没有将所谓的“约定俗成”放在眼里。
夏寒也只能耸耸肩当自己说的是笑话。
然后郁扶摇看着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儿,弯弯的眉眼透着光。
在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渗入心底,夏寒觉得自己的心都颤抖了,眼中也悄悄有了湿意。
眼前的这个姑娘都懂,他的那些心思,还有一直以来的孤独寂寞与心酸,她都能懂。
在那一刻,夏寒觉得这么多年来心里累积的那些寒意,在这个夏日里渐渐消散,恍若新生。
而今窗外风景正好,红花渐艳,明媚的阳光也终于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入开始解冻的内心,开始温暖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