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见衡王出于关切之情,急于赶自己回府,忙忙又追问道:“若是灾情再发展下去,朝廷一时供应不足,王爷作为此次处理灾情的主办大臣又该如何处理?”
见灵儿问的正是此时自己心中的担忧,衡王满脸忧愁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如以往对待方法皆是朝廷有国库空虚之时势必要加重百姓的赋税,但那着实是下下之策,次次皆是闹得民情激愤,必得出几次血案才罢。想父皇也应该不愿见到那番情形,可是又有何法子。良久方叹声道:“不到迫不得已势必不能加重赋税,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灵儿不意衡王想了半天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救灾这种事情自然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无可厚非。但是也得让大家心甘情愿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去搜刮最底层的百姓算得了什么法子,不由得提醒道:“我看这京中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多的很,何不让他们掏出点银子来,他们动一个指头也比十户普通百姓的腰粗?”
衡王诧异的望向灵儿,不解道:“他们自然是按律交出赋税的,这无需多说。”
灵儿见衡王仍未开窍,又启迪道:“他们除应当的赋税外,再掏出些银子也无可厚非啊,本来他们家大业大,拿出些来也对日常生活并无甚影响,这点普通百姓就比不得了。”
衡王听灵儿说完,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可是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好,否则他们意见过多势必对大周的稳定造成影响,这其中的干系不可小觑。”
灵儿托腮想了一会,又把衡王面前的账单拿过来看了看,猛然一拍桌子道:“少不得衡王妃我露个面,到时候你且配合一下,这次多少也得从那些大户口袋中掏出些来。”灵儿说完,看面前衡王一脸的迷惑和惊异,安慰道:“我且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在望月楼开个号召大会,你一定记住明日晚间务必抽出时间过去即可,我这就回去安排,你慢慢忙你的。”说完也不等衡王说话,即刻便出门离了灾民安置区。
诺儿刚从车上取了衣物,好不容易挨着寻了过来,却见小姐已是出来,正待开口相问。灵儿却急道:“事情已经办完,我们赶紧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两人便转身到得马车处,急匆匆往回赶。诺儿忽然道:“竟是忘了凝露,这可怎么好,她一个人如何回去?”灵儿一脸无所谓道:“她不是喜欢过来帮忙吗,就多留些时间好了,横竖她回去也没什么事儿。”
灵儿刚至芳菲苑中,便向诺儿道:“你速速去寻了清溪过来。”清溪近日已是痊愈,听小姐找自己,忙急匆匆的赶来,心想“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叮嘱自己静养,若不是今日有了急事也不会找指名要自己过来。”
灵儿正展开纸张思索如何书写,门外几声轻轻的敲门之声,随口说道:“还不速速进来。”说完抬头一看,只见沐晨风一身黑色狐狸毛的大氅,束发的白色丝带随风飘起,自外面轻迈方步,款款而来,更显得十分的潇洒倜傥。
灵儿便放下手中狼毫,微微一笑道:“沐少主总是如及时雨一般,我方欲去寻你,你这厢便到了。”
沐晨风往那一旁的太师椅上随意坐下,又拿眼端详灵儿半刻,但见灵儿银白色衣裙更衬得整个人出尘脱俗,又那眼中的光芒透着灵性,远非一般女子可比。再落目在其面前的信纸,恍然悟道:“莫不是二小姐正要给少爷我书信一封,那我岂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应该在家等着才是,”说罢便提步欲出门去。
灵儿无语道:“你在这等着便好,我写完直接给你不是更省事?”
沐晨风听灵儿揶揄,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便道:“灵儿且说找我何事,凡能帮忙的自当责无旁贷。”
这时清溪已是到得门外,看房内情形正自犹豫是否进来,灵儿见到,笑道:“沐少主已是来了,溪儿下去休息便好。”清溪见状,又去奉了茶水方才离去。
灵儿这才正颜道:“我明日欲在望月楼中大宴宾客,你可否帮我提前安排一番?”
沐晨风一愣道:“这是为何,凡事总有个由头,你且说来听听。”
灵儿心知竟是找人帮忙,势必要把事情说清楚才好,否则人家也不好做详细布置不是。于是便将那早已思虑好的想法一一说与了沐晨风,又将宴席如何安排也详细的交代了。直听得沐晨风目瞪口呆,他虽是年轻,但却早练的八面玲珑,又及寻音楼在江湖上也是黑白通吃,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可是其毕竟也是个好事贪玩的主儿,听灵儿说的新鲜,免不得点头道:“这事必得帮忙,若是成了,我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其他由我安排既是。”话毕,也不待灵儿说几句感激的话,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灵儿这才稍稍舒了口气,端起面前茶盅,抿了口茶水润润喉咙,稍事休息,便又对着书案上的一堆纸张忙碌开来。
这时百里心儿送完东西从外面进来,边摆弄着手中的糖人,边嚷道:“你不是去看我师兄,怎回来的这么早?”
灵儿白眼道:“他那边忙的紧,我在也是添乱,自然送完爱心汤便回来了,你东西送到了吗?”
百里心儿嘻嘻笑道:“这就好,我也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你若无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再来和你玩儿。”
灵儿忙嗔骂道:“就知道贪玩,今日可是人手紧的很,快过来帮我写请帖,人太多我怕自己忙不过来。”
百里心儿这才见灵儿正手翻着衡王书案之上一本京中官员的花名册,奇道:“婚礼已是过去,这是做什么的?”
灵儿也不言语,随手扔过来一本已是书写完毕的请帖。百里心儿伸手接住,注目一看,只见上书“谨订于本月三日酉时假座望月楼为大周国泰民安之事共祈,衡王携衡王妃谨邀”,这份请帖正是写给瑞王及瑞王妃的。百里心儿看得脸上大大的一个问号。灵儿却懒得理她,只道:“快快帮忙写了,这些帖子务必今日都要发出去,不能耽误明晚的宴会才好。”
百里心儿知此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便执了笔,按着花名册上的人名,一一的按着格式抄写了。二人这边忙着写请帖,那边又差了钱多并府内众家丁皆出去挨家挨户的派送。一时京中凡数得上名号的大小官员皆是收到衡王府请帖一封,各自相互间打听了,却无一人知道其中涵义。竟是王爷王妃邀请,有个不去的,是以,大家也只得收拾了等明日酉时光临望月楼探个究竟。
灵儿和百里心儿忙到深夜方才罢手,只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百里心儿已是瘫坐于椅子上,摇着胳膊嚷道:“好姐姐快告诉了我,也不枉我白替你忙活到现在。”灵儿一边舒适的享受着诺儿给自己捶肩,一边乐道:“你这也不是帮我,大周的百姓自然会感激你的恩情。”百里心儿正欲接话,衡王这时从外面满身风雪的走了进来,朗声道:“感激还不一定,只是你这次闹大发了,我看你明晚怎么收场?”虽是责备的话,那脸上却有几分好笑的神色,嘴角也是弯弯的,其中藏着些许疲惫,小丫鬟忙过来伺候其稍事整理梳洗一番。
灵儿等其说完,这才悠闲的把玩着自己肩上的发梢,接道:“我这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若是此次救灾不利,灾民不能得到合理妥善的安置,发生些骚乱或者向朝廷施加压力要银子,你那皇上老爹多少会怪罪到你头上,当然我也逃不了干系不是。”
衡王脸色微沉,此话正中他下怀,今日所购米粮眼见得已是不够,可是即便如此俭省,起初自朝廷那得的赈灾银子也支持不了月余,而冬季还有两月。更让他烦躁的是,近日京中粮食价格俱是渐长,现从外面运粮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此想着,放于桌面的手已是握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灵儿见其情形,担心问道:“王爷可是有甚烦心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衡王见灵儿满脸的关切神色,不觉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不知何时,与眼前的人儿说说心事已是个习惯。灵儿听罢,恨声道:“这起奸商,有个不发国难财的,但是事情必有个因果,想必是有那最大的粮商起头,否则那起小商贩也起不了甚作用。”
衡王听她说的正如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可知道又如何,想改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况自己现在也是分身乏术。
灵儿却甜甜一笑道:“先别想这些了,大家用些宵夜方是正经,我可是饿的动弹不得了。”
说话间诺儿并丫鬟们送上来几个汤碗,里面飘着白色圆圆的东西,正是糯米做的芝麻红糖馅的汤圆。衡王正在观察这东西怎么吃,百里心儿已是急不可耐的将一个汤圆塞进嘴里,只听“哎呦”一声,忙忙的把嘴里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灵儿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衡王也不觉露出了笑意,百里心儿却是气得直边瞪眼边连连的哈气。灵儿这才笑道:“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猴急的什么样,”说着慢慢的吹着气,把一个汤圆小口的吃了下去。
百里心儿也学着灵儿样,只觉每口汤圆入嘴都是醉人的甜、香、软、糯,也不记得刚才是怎样被烫了,憨直道:“累了这半日,吃了姐姐做的这个方是值了。”一句话把屋内众人皆逗得大笑起来,灵儿道:“你个贪吃丫头,明日必被个厨子骗了去。”说罢,正等着百里心儿发飙,却不料其边吃边若无其事道:“这辈子我哪里也不去了,只呆在这衡王府里,想这世界再也没衡王妃这样的好厨子了。”一席话又把大家逗乐了。
饭罢,衡王府内众人各自安歇,按下不说。
只说望月楼中此时方夜半时分,却是灯火通明,沐晨风正端坐于二楼看众人来来往往,虽是三九寒冬，个个却忙的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