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山正琢磨着秦秋明此行的目的,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是现在白家在京城之中已无权势,他到底又图的什么呢?
“侯爷事物繁忙,下官不便太多打扰,只是请抽个时间到牢房之中看看才是,务必将人领出来,下官才能心安。”秦秋明见白大山默然不语,爽性将话说直说出来,看其神情倒是颇有几分不吐不快之感。
“哦?”白大山双目如炬快速的扫了一眼秦秋明,手捋须髯,做出一副危难模样,“这,灵儿做事向来自有主张,我这个舅舅也难左右,秦大人实在是难为本侯爷了。”
秦秋明没料到白大山如此圆滑,看来自己就是想甩掉姬灵儿这个烫手的山芋并不是自己原本想的那么容易。早知如此,昨夜何必要大张声势,闹得现在骑虎难下。
二人正各怀心思,僵持中,守门的王老四又急匆匆跑了进来。白大山喝斥一声,“你这奴才,越发的没了规矩,没看秦大人在此,就如此慌张模样,到底又为何事?”
“哈哈,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二位谈性了。”衡庆帝朗声说笑着进了花厅。
一时间白大山、秦秋明并一众的奴才们齐齐地跪了一屋子,白大山抢先一步,“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礼的地方还望皇上恕罪。”
衡庆帝转身在白大山刚才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者不罪,都起来吧。”继而又看了看秦秋明,“你这厮竟是比那一般的蟊贼还要话头,朕跟了你几条街既然让你溜掉了,枉朕还有一身的武功,说将出去岂非让世人笑话?”
秦秋明顿时一脑门子的官司,这话可怎么说的?皇上既然亲自跟踪自己,若论罪,自己实在是罪不容诛啊!想及此处,顿时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鼻子滴落,在这寒冷的初冬时节倒是难得。
衡庆帝见调理的秦秋明差不多了,这才摆手道,“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着出宫来转转,不想正遇见你也微服出访,是以特意跟了你过来,没想到又碰见个熟人,合着今日该我们君臣相见。原本是件开心的事情。”
事实上,衡庆帝出宫果然如他说的这般轻巧吗?当然不是,他贵为九五之尊,一日里上下大小事少说也有几百件,哪件不得过问。可是若是为了一人,那么这些事情都可暂时放下。这人自然是他昔日的王妃,今日独来独往,又处处帮他的姬灵儿。这也是为何秦秋明大清早就着急忙慌的来寻白大山,他抓了皇上最心爱的女人,就是脖子上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白大山没想到皇上是因着这个缘由到来。这下可好,藏无可藏,躲无可躲,只能站出身来去救二人了。是以,他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朝衡庆帝深深一揖,“老臣本打算今日入宫参见皇上,不想皇上先就进了门,臣有一事请皇上法外开恩。”白大山说的恭敬又透着小心。让人能感觉出其内心的担忧。能让一个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大将军这般谨慎,衡庆帝也来了兴致。
白大山见皇上一副洗耳恭听姿态,旁边坐着的秦秋明已是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 ,他又接着道,“老臣外甥女姬灵儿交友不慎,然她秉性纯良,又是个急躁性子。就请皇上饶了她这次吧。”
“哦?”衡庆帝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了一下,随即又坐直了身板,默然不语,两眼充满疑惑的望着白大山。
“灵儿这番随同入狱所照顾的女子便是花家二小姐,因着她们往日的闺蜜之情,此次亦是不离不弃,亲自照料。”白大山本还想继续描述一下两个年轻女子之间的深情厚谊,复又觉得言多必失,遂停了下来。他这招多绝,事情瞬间出现了转机,却把灵儿树立成一个重情重义的性情女子。而这一切又都是那么合乎衡庆帝的心意。
事已至此秦秋明就不得不说话了,他心中掂量了一番,这话既要说的让皇上顺心,又要合情合理合法。“那花蕊虽说是罪臣花锦程之女,然她如今已是几近疯癫,算是废人一个,就是放她出去也不算是违背了大周的律法。何况此次其又是受害者,于情于理,微臣恳请皇上法外施恩,绕过此女一条贱命。”
衡庆帝点头道,“罢了,此事就按你说的去办,只是花蕊能逃出去,这责任还是要追究的,也着你去办理吧。朕还有要事不能耽搁太久,就同你一同回刑部观审如何?”
“能得皇上大驾协同办理此案,微臣何德何能。”秦秋明又跪下谢恩,遂随着衡庆帝一同出门而去。
直至二人背影消失在门外,白大山方才从地上爬起身来,看来今日自己已不用进宫了,还是另作打算吧。
刑部大牢内,阴暗潮湿,若是你细细的去听,各个角落里都有耗子‘吱吱’的叫声,大有无孔不入的态势。灵儿将碗里的饭菜一勺一勺的喂给花蕊,心中又是同情又是郁闷。经沐晨风打理,她们住的已算是最上等的监牢,牢头也还算客气。可是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霉败气味呛得人脑子疼,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的久了,只怕是个正常人也要神经。
“花蕊,你跟我说句话吧,你不能总是这个状态,万一他们过来把我硬拉出去,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办呢?”灵儿发愁的望着花蕊,试图唤醒她执意沉睡的大脑。但是花蕊还是两眼无神的蜷缩在墙角,经这些日子的磨折,她越发瘦的一把干柴棒似的,让人看着心疼。
“赶紧打开牢门,将犯人带到这里来!”
因为大牢之内格外的沉闷,是以这句吆喝就像一把重锤一样砸的人心陡然一惊。灵儿心里正想着这是谁来了,却看一个狱卒径自朝自己这个牢房走来。“姑娘快请,我家老爷要见您。”狱卒点头哈腰道。
“见我?那我可以带着她一同去吗?”灵儿不放心的看了眼花蕊,万一自己离开,她这个样子只能任人摆布。
狱卒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只说见姑娘一人。”
灵儿冷哼一声,调虎离山计,我偏就不上当。她往地上一坐。拿起花蕊的手开始给她按摩。就是冲沐晨风的情面,自己也绝不能离开一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那厮再不能原谅自己。灵儿心中自叹。当真是人情债难还啊!
“你去吧,外面守好了,任何人不准进来。”衡庆帝等不及,已是自己进来。
“阿衡,你来了?”灵儿喜出望外。在这儿见到熟悉的人真是十分的安慰。
“傻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让人去给我传个消息,委屈你了。”衡庆帝伸手想去摸灵儿脸颊,被灵儿不经意的扭头躲避开。“你是一国之君,怎好什么事情都去麻烦你的,只是花蕊这事,唉,我也不能不给她求个情。”灵儿动情道。
“朕依你就是,人你可以带走,朕还得感谢你这次揭发了一窝假尼姑。为民除害,花蕊就算是论功行赏给你吧。”衡庆帝送了个顺水的人情。
灵儿没料到自己愁肠百结的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忙替花蕊谢过。
沐晨风等在刑部大牢外接过花蕊和灵儿,三人上了马车,先回沐府。
这一场虚惊闹得沐家人好不担心,首先是沐老太太近几日就未曾好生睡过一觉,好生吃过一顿饭。每日里跪在佛堂,为两个丫头念经祈福。今儿个听说人终于出来了,沐雷这才劝着夫人进了一晚参汤滋补。二人等在府内的小花厅里,让仆人一有消息就赶紧进来回报。
“老爷、夫人。少爷带着人进府了。”小莲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竟是连行礼都忘了,因为跑的急,鬓发略显凌乱。看她欣喜的神态。好似完全忘了昔日这两位可都是自己嫉妒的女子。
“阿弥陀佛!回来就好,让他们不必过来见礼,直接先去梳洗了,刑部大牢是个什么好地方,一定要去去霉气,往后必然事事顺利。”沐夫人说着。便又紧接着念了几句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沐雷只是在心中哀叹之声,命途多舛,这两个女子与自己儿子都算是有缘,但又都有缘无份。如今她们一个发誓独居,一个又落得这个悲惨地步,可叹造化弄人。
灵儿自出了那黑漆漆的大牢,便有种重获新生之感。又想起那和尚、尼姑的事情,深觉此次没有看着他们被绳之以法有些可惜。她正胡思乱想之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仍是那熟悉的三短一长的敲法。这是灵儿传授给沐晨风的独家秘笈,只有他二人知道,在几次逃难之中这法子都极为好用。
“你来的也太快了些,我还没整理好,花蕊怎么样了,我可是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她,怎么样,这可都是为了你啊!”灵儿边说边做回梳妆台前开始整理头发,刚洗完的头发被她随意在头顶拿发簪做了髻,其余都湿漉漉的披在身后。
“你在乎我的想法?”沐晨风将屏风上一条大大的毛巾扔给了灵儿,“擦干了,小心着凉。”
“在意,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今生今世。”灵儿煞有介事的模样,偏她越是正经说话,越是显得调皮任性,每个正经样。
二人相视一笑,便都心知肚明。沐晨风这才道,“你打算将花蕊待会碧海天宫?”
“碧海天宫安静,适合她修养,她并未生病,只不过是精神上受了刺激,这个要等她慢慢觉醒,当然,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种状态。”提到花蕊所受的种种,灵儿不免有些内疚,哀声道。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用想太多,事实上你为花蕊做的已经够多了,也是她命该如此。”沐晨风上来牵住灵儿的手,“我们一同去见我娘,她老人家已经念叨了好几天,此刻正翘首以待呢。”
提到沐夫人,灵儿立时来了兴致。这世自己没有娘,而沐夫人慈祥、善良,对自己又格外的疼爱,打心底她便将她老人家当作娘一样对待。而沐夫人因为灵儿治好了她的病,对她更是如女儿一般的疼爱。
“好孩子,你可来了,这一别又是半年,快让我老人家好好看看,瘦了,瘦了,快端好吃的过来。”沐夫人一叠声的让人上吃的,下面站着的仆人都觉得好笑。公子也是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倒没见过夫人这般疼爱的,怎么就对一个无甚血缘关系的女子疼的跟个宝贝似的呢。
笑归笑,谁也不敢怠慢了主子的贵客,不一会的功夫房内的八仙桌上就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点心。灵儿看得眼花缭乱,昔日也吃过不少沐家厨子做的东西,但是绝没有今日的齐全,什么梅花糕、莲子糕、山药糯米糕,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她又是个馋嘴猴,这几日在大牢里虽沐晨风差人特意送了吃食,但是她哪里吃的进去。此刻一见这些东西,又值心情愉悦,忙各样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吃的不亦乐乎。
一屋子丫鬟、婆子并沐夫人和沐晨风看她吃的开心,也觉得好笑,众人都望着灵儿狼吞虎咽。灵儿吃的正在兴头上,好似觉出有几分异样来,抬头看见众人的表情,讪笑着,“你们也吃。”这话逗得大家又是哄得一声笑开了。
房内正热闹着,突然听得外面小莲急切的叫声,“花蕊姑娘,您慢着点,奴婢过来扶您。”随即听到一连串的“嘟嘟囔囔”,好似孩童的咿呀学语,又像谁在发怒似的。接着便看到花蕊穿着崭新的衣服,披散着一头的秀发,那头发也是刚洗过,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就这般闯进门来。
“夫人恕罪,奴婢原是要给姑娘梳头的,谁知她就这么突然跑了出来。”小莲急得满脸通红,就差要流出眼泪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