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灵儿自那王嬷嬷走后,心里便十分的不安稳,这明摆着是过来试探自己,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皇宫争斗她深有体会,昔日轩文帝病重,婉妃母女就差点死在皇后手里。今日自己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进宫,又不知会有何遭遇,真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坐立不安。
“琴儿,陪我出去转转如何,自进宫这些日子,我倒是还不曾出去过,心里闷的很。”
琴儿正忙着将房里的水壶里更换了开水,此时听主子说要出去,忙住了手道:“正是,原该多走动走动,有意身心。”见灵儿穿的单薄,便转身拿了件猩红的斗篷,“外面风大,贵人身子单薄,加这一件便足够了。”
灵儿拿眼看这斗篷,用的是上等的宫廷御用料子,上面的金线尤其醒目,可见又是衡庆帝特意让人送过来的。“这件也过招人眼了,不如再换件?”
琴儿发愁道:“贵人原是刚来,我们还只得了这一件斗篷,到哪里换呢?”
灵儿便也罢了,二人到得门外,院子里的花儿几日不见落了不少,秋千在一阵秋风的摇晃之下轻轻摆动,几个小宫女此刻不知哪里去了,越发显得这里人影寥落,清冷的很。
琴儿觉着秋风有几分凉意,便不待出门便将斗篷给其披上了。二人出得门外,一路外西边行去,灵儿揣摩着若是自己记得没错,西边正是御花园的所在,离的不算很远。这皇宫里虽然富丽堂皇,但镶金嵌银,明瓦琉璃,都是些个没有生气的东西。人与人之间更是冷淡的很,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招来无妄之灾。是以有时候这宫里的女子更倾情于花草,倒是比与人打交道要安心许多去。
已是深秋时分,御花园中仍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完全让人感觉不出秋日的萧瑟来。灵儿开心的走走看看,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古人有种人自称隐士。现在看来他们是最会享受人生的一类人。若是哪日能活着出去,必得将碧海天宫四面封死,只呆在里面伺弄花草,过着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这时几只蝴蝶翩然飞了过来,蝴蝶这种生物。一年只出来一种颜色,此刻见的正是白底彩色斑点的那种。穿梭于万花丛中好生惹人喜欢。灵儿一时兴起,提气飞身出去,今日定要抓几只回去放在室内,也给自己的小窝增添点生气。
琴儿看的目瞪口呆,既然没料到自己主子还有这等功夫。可是只一刻便着急起来,这宫里岂容妃嫔有武功在身,若是被他人看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便跟在后面喊道:“贵人快快停下,小心折了花草是要犯宫规的。”
灵儿哪里会听她这些,她正玩在兴头上。大有不抓住一只不善罢甘休的势头。而那蝴蝶也是可恨,你越是招惹它,它偏偏飞的愈加欢快,又偏偏让你摸不到个影儿。
琴儿这厢急得只差跳脚,跟着跑了一刻累的气喘吁吁,再也迈不动步子,只得站住身弯着腰呼呼的喘气。
“皇上,奴才这便去让她停下来,皇宫大内,成何体统!”跟来的是个随侍的小太监。先不屑的看了一眼喘气的琴儿,随即向皇上道。
衡庆帝深怕扰了那玩的正欢的人,一个眼神吓得小太监缩脖子退到了身后。琴儿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皇上已是到得身旁,慌忙跪下问安。衡庆帝一双眼睛只顾注视着追逐蝴蝶的灵儿。哪里听到其他人说话。
此刻的灵儿白衣红色斗篷,倒是比这御花园中任何一种花朵还要鲜艳,比那翩然起舞的蝴蝶更加的灵动,看得让人不忍移开眼睛。
终于抓住一只,灵儿大喜的喊道,“琴儿。快拿个东西把它收起来。”这才发现竟是多出一些人来,那欢喜的神色立时没了,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杏眼中流露的感情好生复杂。
衡庆帝屏退众人,独自踱步过去,待到得近期,伸手将灵儿有些凌乱的斗篷理顺,笑道:“可是玩的累了,要不先回宫歇息一刻?”
灵儿也不管他说什么,只问道:“你将我要挟至此,到底所为的什么?如今日般境地,于你于我都全无一点好处,还望你仔细考虑了,尽快将我放将出去,或许我感念你的恩德,他日相见已然能把酒言欢。”
衡庆帝一抹怒容划过脸庞,继而扭头过去看向其他方向,“难道你对朕竟是再无感情,枉我一直心中有你,无时无刻不记挂于你.”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她过的好吗?你觉得我进宫有荣华富贵就会幸福吗?何况即便你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想法,你能左右你父皇吗?他能容忍一个谋逆之人的女儿在宫里为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这个道理就不用我解说了吧?”灵儿一席话说完,一张小脸越发的苍白,连急带气竟是咳嗽的差点背过气去。
衡庆帝看着心中好不怜惜,连忙扶住,又帮着轻轻拍打后背,好一番折腾方才止了灵儿的咳嗽。痛心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是若要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可的,你一定要相信朕,要给我时间,没有你在朕身旁,生有何意,死又何惧?”
灵儿被衡庆帝这一句话吓在当地,她虽知道他对自己用情至深,但是既然没料到深至如此地步。本来有千言万语在胸中,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二人四目相对,万般情愫,千种心思,一瞬间全涌上心头,但是喉咙酸涩,怅然无语。
“万岁爷,太上皇招您过去议事,奴才寻了大半个皇宫,您赶紧过去吧,好似近日全国各地多出发了水灾,正值秋收时节,百姓苦不堪言,太上皇也得了消息,这时正急着呢。”小毛子慌慌张张的跑到近前,累的气喘吁吁,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来不及擦一把就叩头行礼道。
“这帮子奴才。有事到朕这里回禀还不行,既然要闹到父皇那里,若是他老人家急出个好歹,看我不要了他们的狗命!”衡庆帝怒斥完。转而又看了眼灵儿,遂领着小毛子急匆匆离去。
灵儿此刻再有什么想说的倒是觉得不是时候,也没了游玩的兴致,便回婉秀居去。
这厢轩文帝正于室内审批刚刚送来的折子,越看越心惊。便找皇儿过来一同商议。原如今虽是衡庆帝当朝行政,但是因着他匆忙登基,诸事并不十分熟稔,是以轩文帝时刻在旁边提点着。如此半年的时间,也是近日开始,尝试放手让衡庆帝独自亲政,谁知大臣之中便有人将折子直接递了过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勃然大怒,大周几个粮食重省大部分遭灾,这样的大事皇上既然一无作为。放任百姓水深火热之中。
“这折子据说早几日便到了你的御书房,你且说说,都采取了什么法子救灾安民?”
衡庆帝看了眼父皇,深感今日好似火气大了些,便不敢轻易繁衍。然他自灵儿入宫,心心念念便想着如何让其顺理成章的坐上皇后的位置,是以政务确实耽误了些,此刻应答这样的事情倒是一时没了主意。
“你身为一国之君,百姓的生死不放在心头,你可知这几个省一旦发生粮荒。国库只够支撑三个月,那么三个月后大周将面临什么样的场景?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人人啃树皮卖儿鬻女为生。你难道要让这样的惨况发生在自己亲征的第一年?让父皇死后如何有脸面面对宁家的列祖列宗?”
宁贻衡并不是个昏庸之辈。只是他也未料到事情既然会有这么严重。轩文帝一番话好比一记响鼓将其敲醒,猛然间站起身来,“儿皇疏忽,多谢父皇提醒,现在便去处理此事。”说罢,转身离开养颐宫。
轩文帝望着儿子的背影。暗暗祈祷,希望大周得明君,自己当初的选择不是个错误。
“回禀太上皇,王嬷嬷求见,您刚劳神过多,是否让她明日再来。”轩文帝的亲随小路子奏道。
“不必了,让她现在就进来吧,你顺便再到前门处看看,望望消息,有结果了即刻过来回禀于寡人。”轩文帝虚弱的靠在龙榻之上,他的病虽不似当初那般严重,但是用药过多,伤了根基,加上年迈,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老奴给太上皇请安了,祝太上皇福寿安康。”王嬷嬷由宫女扶着,跪下行礼。
“起来说话吧,看座,难为你老人家跑一趟,除了你,寡人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得力。”轩文帝难得的露出笑容来,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许多。
“唉,奴婢老了,不比当年,只是还有能效力的地方一定竭力而为。只是这趟差事奴婢倒是有些看不清,那新到的贵人看情形并不愿进宫,太上皇好似多虑了。”
“果然?”轩文帝一脸不相信的望向王嬷嬷。“许她一国之后,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以老奴几十年看人的经验,那丫头实在是无半点功名利禄之心,若说有看错的,只怕是落花无意,流水有情,也未可知。”王嬷嬷微微的向轩文帝点了点头。
“呃?”轩文帝若有所思的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未放至唇边又放回桌上,继而又端了起来,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沉吟良久方道:“小路子,你到凤喜宫问太后要件东西,就要她那件有风来朝的袍子,寡人借用用,让他们再给她做件新的也罢了。”
小路子答应着去了,轩文帝又道:“还要麻烦嬷嬷再走一趟将东西送过去,这事依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有劳了。”
王嬷嬷欠了身算是答应,然并不跪退,好似有心事般的坐在那里。轩文帝见着奇怪,便等她开口。两人如此过了半晌,王嬷嬷方道:“老奴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这丫头是个性格倔强的主,倒是有白相爷的家风,她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太上皇可否看在白老相爷和安定侯爷的面子上,饶她三分?”
轩文帝没想到王嬷嬷会替灵儿求情,对自己让其前去试探的决定倒有些犹豫起来,思及其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又怕此刻改用他人拂了她的面子,便道:“这些寡人自有分寸,你只管按吩咐做事便好。”
王嬷嬷话说完也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唐突了,原不该此时此刻说这些话来,但是覆水难收,便只能起身跪拜后退出门去。
灵儿自与衡庆帝相遇于御花园中,回来后更是烦恼不堪,原以为自己只要冷面相对,时日久了,那人自然会厌倦,自己到时候再寻个由头生事,让其把自己赶出宫去也就罢了。既然没想到其用情如此之深,一时心中百味杂陈,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早起,那王嬷嬷又亲自送来个包袱,说是天气眼见得转凉,特意给新贵人保暖用的。没想到打开一看,既然是件有风来朝的袍子。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灵儿想了一日,实在猜不透这送袍子一事到底有何深意。
“依奴婢看,这万万不会是皇上所送,虽王嬷嬷说是万岁爷的心意,她是路过带个人情讨个赏儿,这也说不过去。何况咱们皇宫如今可是有个老万岁爷。”琴儿翻看着这件有风来朝的袍子道。但是她本是行宫的宫女,年纪大了才召进宫来,是以对皇后的这件衣裳从未见过。然而什么身份才能穿这样的绣凤的袍子,她却是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是太上皇送来的?”经琴儿这么一提醒,灵儿原本隐隐约约的猜测也算是露了形,只是这老头未免也太过急功近利了,这样做反而更暴露了他试探自己的心态来。倒是难为王嬷嬷说话故意的露了破绽,有人能在如此紧要关头帮自己一把,灵儿尤为的感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