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从姬冉处取了罪证离去,经李子夫验证正是姬相爷身体内所中毒药。如今相爷命悬一线,事情可大可小,众人谁也不敢私自包庇,后来还是王氏拿主意,将此事上报朝廷。轩文帝勃然大怒,自己的儿媳妇给宰相下毒,那可是她的亲爹,当真这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遂下令由刑部彻查此事,务必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再由李子夫为主,太医院众人合力研制解药,相爷一日不醒来,他们一日不用回府。若是有个不测,都提着脑袋去见皇上。
此番风波过后,他人还可,唯独这姬喻简直是生不如死。一方面父亲躺在床上生死难料,另一方面姐姐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受尽折磨,而这两人之间又相互牵制,把他折磨的不人不鬼。
这日他提着食盒到得刑部大牢门外,打点了守门人才顺着阴仄的楼道找到关姬冉的地方。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花了不少银子,好歹给姐姐换个干净的所在。然其他的也就无能为力了,刑部这些人都是些眼睛长头顶上的,这里关着的都是些有来头的,若是银子少了,根本起不到作用。所以姬冉吃喝用 一类也都和其他犯人相同,可怜她金闺弱柳质,这一番折磨,简直脱了人形。
“喻儿你来了,你去接母亲回来没有,我昨夜还梦到她老人家喊我们了,说她冷的很,让我们给她添置些衣物。”姬冉抱膝缩成一团,头发凌乱的散在肩膀上,满脸的污秽之物,已是半点看不出她原来的倾国倾城之姿。
姬喻被姐姐这番痴话说的更是心酸,他现在哪里再敢把母亲接回来,那不是乱上加乱吗。便顾左右而言它,牢头打开牢门,他将食盒打开,端出饭菜道:“我让府里的厨子特意给你做了些你爱吃的东西,赶紧吃了吧,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我会跟牢头说说让他们优待些你,我心里知道姐姐万万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只等刑部查出原因还你一个清白。”一番絮絮念叨,只希望姐姐暂且可以将母亲抛在脑后,好歹先想着如何出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算是一片苦心。
不曾想姬冉此时已然是走火入魔,半点也不曾将姬喻的话听进心里,忽然咆哮起来,“就是我下的毒,我要毒死那个老东西,我要为娘报仇,娘这一生都是毁在他的手上,为什么,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对她老人家......。”
姬喻吓得急忙扑上去将姐姐的嘴巴捂住,外面的狱卒伸头往里看看,见没了动静又退了出去。
姬喻这才放下手来,一把将姐姐推倒在地,气愤难忍道:“你若是自暴自弃,我也懒得管你,只是你想想母亲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你死活非要嫁入瑞王府,她何苦要了雪儿的小命,你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说到底都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不该连累母亲。”
姬冉被姬喻摔晕了,从地上挣扎着坐起神来,用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便塞边咕哝道:“我吃饭,我要吃的饱饱的,娘喜欢看冉儿吃的白白胖胖,她说那样喜庆,我还要娘给我做了新衣裳呢。”
姬喻见姐姐清醒一阵,糊涂一阵,实在是又气又心疼,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也算是难过伤心到极致,可怜一个相府大少爷也有落魄到如此境地。
姬喻刚出大牢,刑部牢门外又来了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那牢头瞅了一眼,只见小丫头俊眉修眼,十分的招人疼。“哪里来的,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到这找个情哥哥,我李牢头可也不介意再纳个小妾。”
一旁的狱卒跟着哈哈笑了起来,起哄的对着小丫鬟乱叫。
“我家王爷让我来看看王妃,你们胆敢如此无礼,不怕王爷知道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了泡酒喝,看你们以后还敢恶语伤人!”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说起话来还很强硬,把几个看监狱的猥琐男镇在了原地。
“哎呦,小娘子,你家王爷到底是哪个,你莫不是喜欢他,就看不上小爷我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又伸出手来,他就好这一口,越是看着刚烈的女子她越喜欢。
其他几个小喽啰又跟着起哄,有人开始去抓那小丫鬟的衣服,吓得小丫鬟连连尖叫。
李牢头突然觉出哪里不对来,刚才相府的大少爷来过,还给了自己一锭银子。他看的是自己的姐姐,相府大小姐,而这大小姐好像还不止这一个名号,她另一个身份就是瑞王妃。那么小丫头嘴里的王爷会不会就是瑞王爷?想到此处,李老头差点吓得尿裤子,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瑞王爷是什么身份,朝廷上下都盛传他即将是新的皇位继承人,就是新皇帝啊,自己既然敢调戏他的丫鬟,只怕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群混账东西,还不给小姐赔礼道歉,在刑部做事,却尽丢我刑部的脸面,一个个待会回去各自去领五十大板,打的你们哭爹喊娘。”凶完狱卒,李牢头又点头哈腰的为小丫头开了门,指给她姬冉所关押的地方,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
出来后又把几个小卒子臭骂了一顿,那个死胖子更是被打的满地找牙。
“王妃娘娘,久违了,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会在如此别致的地方,呵呵,当真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只是不懂得将你的有趣放在合适的地方,是以王爷才会那么厌恶于你。”扮成小丫鬟的坠儿看着趴在地上捡被自己掉下去饭菜的姬冉,一脸妩媚的微笑,笑的十分灿烂。
姬冉停下捡东西,看向门外之人,大牢里光线不好,她尝试看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来人是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蹦跳着站起身来,先去撕扯自己的衣服,再去试图理顺满头的青丝,然后揉脸,搓手,惊叫道:“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我是瑞王妃,倾城倾国,我是瑞王府的当家主母,瑞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尖利的叫声划破监狱里的寂静,不过在刑部大牢里经常发生这种西斯底里的事情,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是以谁也没想过要来看上一眼。
“你就别挣扎了,徒劳无功,你用毒药毒死自己的父亲,如今已世人皆知,你认为王爷还会喜欢你和你重归旧好吗,做梦吧你!”坠儿一脸不屑的看着肮脏不堪的姬冉,脸上满是厌恶之情。
“不是的,不是我下的毒,我没想过要毒死他,我只不过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狠毒的对待母亲,母亲跟了他几十年,一心一意的为了相府,为了他,为了孩子,为什么偏偏会落得那个地步!”姬冉边说边泣不成声,每次重提母亲的遭遇,她的眼前都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宗庙里再见到她老人家之时的惨况,她的心里就会滴血,比任何时候都要悲痛难忍。
“哈哈,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还没那个胆量,但是现在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下毒的罪证就在刑部大老爷的手里,你就慢慢等着上断头台吧。”
姬冉默然无语了,一瞬间又神经质的笑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忘了我爹他还没有死呢,如果他老人家活过来,我相信他一定不舍得我去死,也一定不会认为是我下的毒,因为他只道我没有,我不过就是和他说了几句话罢了。”
坠儿冷眼瞅了一下姬冉,果然是姬谦的女儿,就是到这地步她仍然有几分清醒,并且也还算机智,“哈哈哈,你以为他还能活过来吗?我来看你的时候王爷就已经去拜访他老人家了,我正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明年的今日记得给你爹磕头,哦,还有,你不会被判处斩立决,你会被终身监禁,啊,多么漫长的岁月啊,姬大小姐,瑞王妃,你还能活多少年。”坠儿负手扬长而去。
姬冉傻了,自己完全没了后路,一点点的希望也像那如豆的小火花一样开始风中凌乱起来。死,活着,苟且的活着,她开始一遍遍的默念这些。爹,娘,喻儿,你们都在哪里?......
经过几日的努力,太医院的一群太医终于找到了解毒的法子,此刻正围着药罐子看那火候,着急等待中。
姬喻进得门来,还未说话,李子夫便迎了上来,“姬大公子恭喜了,相爷终于有救了,若不出老夫所料,这次一定能让相爷他老人家舒醒过来。”李子夫捋着长及胸部的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呵呵的望着姬喻,这是他这几日难得露出笑容的时候。
姬喻只得挤出一些笑意来,“多谢李医生正和众位太医不辞辛苦的日日守候,若没有诸位的齐心协力,只怕我父亲就要被那起奸人得逞了。”
李子夫忙扶起姬喻,“都是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若相爷醒来,希望可以还瑞王妃一个公道。”低低的在姬喻耳边说道。
药汁终于熬好端了过来,由李子夫亲自将药喂与姬谦,众人紧张的围在旁边。时间在一点点的消失,谁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每个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失败在此一举,若是这次再无效果,当真他们也是黔驴技穷了,只等着个个提着脑袋到朝堂之上等待皇上发落。
握着父亲放于床边的手,姬喻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自己如今最大的希望也就在了,只有父亲醒来,姐姐才有希望。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不想再让姐姐有个三长两短,那样只怕自己的余生都会活在无尽的会很之中。
忽然手里觉得一动,姬喻忙将手松开,果然父亲的手动了。
众人一片哗然,动了,动了,相爷醒过来了。
姬谦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向来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亦是消失了它原本的光泽。面前之人逐渐一个个进入了眼帘,“诸位为何都在啊?喻儿,这是怎么回事?”
李子夫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放心下来,笑道:“相爷既是已然醒来,我等就不打扰了,先行回去,若有甚事只打发人过去说一声,老夫随时过来看望便是。”
说完,一重的太医都尾随着陆续走出了门,这几日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精神上的折磨,此刻一旦松懈下来,个个累的东倒西歪,只差站着便能睡着。
“父亲,你先喝些稀粥,过些时候才可吃点东西。”姬喻接过王氏手中的粥碗,细心道。
自己的儿子如此体贴入微,让大病方愈的姬谦颇为安慰,便由人扶起身子喝了几口。一碗粥喝了一半,外面突然又了动静,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闯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氏大惊失色,这是哪个院子里的奴才,怎么这么冒失闯进来,连忙让人将其往外推。
姬谦此刻怎会不理,有气无力道:“你当我是死的吗,有什么事情还需瞒我,快让他进来如实禀报。”
那人又被拎了回来,胆怯的看了看一边站着的王氏、姬喻、姬敏,低着脑袋道:“大小姐在刑部大牢里寻短见了,刑部刚派人过来送消息,说瑞王府无人出面,让咱们去把尸体拉回来,不然他们就扔乱坟岗了。”
姬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随即“哇”的一口老血喷将出去,面上刚恢复的血色显见得慢慢褪去。
王氏赶紧让人去寻李子夫过来,余下之人又乱的一锅粥似的。姬喻踉踉跄跄的跑出府去,他想去看姐姐最后一眼,心里暗自默念希望她还能再等等自己。
刑部大牢里,满头是血的姬冉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一双好看的凤眼望向牢门,此刻她多么希望那个人能过来看自己一眼,可是不太可能了,他一定不会的。然而只是那么一点点信念,突然她露出最欣慰的笑容,他终于来了,还是那么玉树临风让自己只看一眼便会怦然心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