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你咋的了,端午?”
是隔壁房间忠爷爷惊恐的声音!
莫非是外公出了事?
玉如意迅速从床上滑下来,趿着拖鞋,抓起一件大衣套在睡衣外面就飞快地跑出门,闯进隔壁房间。
外公脸色煞白地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忠爷爷正使劲地拽着外公的手,焦急地说:“端午,起来!快起来!”
玉如意立即阻止了忠爷爷的动作,跪在地上,颤抖着摸着外公的脉搏问:“怎么回事?”
“可能是起床上厕所。”忠爷爷自责地说,“我听到砰的一声,跑过来就看见他倒在这里。”
脉搏虽然细速却仍存在着,玉如意稍微松了口气,轻轻唤道:“外公……‘
外公张张嘴,一口鲜血突然冒了出来。
玉如意连忙将外公的头侧向一边,带着哭腔对忠爷爷说:“叫楚老师!”
忠爷爷连忙拨通了张奕的电话:“端午摔倒了,赶紧叫楚医生!”
玉如意不敢轻易搬动外公,去抱来一床被子盖在外公身上,并抖抖索索地拿出外公屋里备用的药物,为外公输上液体,接上氧气。
张奕和楚云川先后赶到。
看着玉如意惊恐的双眼,楚云川心里一紧,赶紧蹲下身,为外公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出血性休克!”
楚云川确认了病情之后,楚云川和张奕一人托头、胸,一人托腰、臀,玉如意抬着外公的腿,缓慢平稳地将外公移到床上。
等到心电监护仪器上的曲线渐趋正常,楚云川侧了侧头,将玉如意和张奕叫出了房间。
楚云川严肃地对玉如意说:“你外公腹腔内出血,估计是摔倒导致肝脏表面地癌瘤破裂,需要外科介入!”
也不知是听了楚云川的话还是因为突然接触到室外的冷气,玉如意抱着双臂直哆嗦。
楚云川和张奕对视了一眼,以尽量缓和的语气对玉如意说:“你先进去陪着外公,我们先商量一下再征求你的意见。”
玉如意逃跑似的进了屋。
看着外公蜡黄瘦削皮包骨一样的脸,玉如意含着泪,轻轻地为外公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玉如意何尝不知道外公可能是癌瘤破裂出血?玉如意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外公肝脏表面那凹凸不平的团块样物体的样子!
外科治疗无非就是开刀。去除大块腐烂的癌瘤组织,缝合出血处的裂口。
从理论上来说这办法当然是可行的。但是,腐烂的癌瘤组织非常脆,一碰就出血,就算外公那身体承受得了这开膛破肚一样的手术过程,实际效果却是治标不治本。
就连在业界享有盛誉的手术奇才王昊都开三个死三个,其手术成功率可想而知。
但是,不做又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外公因失血而死吗?
玉如意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还光着脚板呢!”忠爷爷爱怜地看着玉如意趿着拖鞋的光脚丫说,“冷不冷?”
“不冷!”玉如意摇了摇头,说,“屋里有空调呢!”
新井县第三人民医院的值班室,王昊靠在床头,就着昏黄的灯光翻看着手术图谱。
每晚睡前,王昊都习惯翻翻书,等到睡意来袭时才睡觉,免得东想西想,辗转难眠。
一章看完,王昊也睡意朦胧了。看看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外面病房也没了动静,王昊伸手关了灯。
迷迷糊糊中,手机突然响起。
王昊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病人有事,护士直接来敲门了,哪犯得着打电话?
王昊摸过手机,慵懒地“喂?”了一声。
楚云川在电话那头直截了当地说:“如意的外公病危!”
王昊的头脑一下清醒了:“你再说一遍!”
“如意的外公病危!”楚云川严肃地说,“刚才摔了一交,估计是癌瘤破裂导致出血性休克!”
“生命体征?”王昊一边穿衣服一边简洁地问。
“生命体征暂时平稳。”楚云川冷静地说,“就怕继续出血……‘
“我马上过去!”王昊讲着电话向护士站走去,“如意没事吧?”
“她……”楚云川侧身看了看坐在床头忧伤地望着外公的玉如意,“……没事吧?”
“谢谢!”王昊挂断电话,重新拨通刘星的手机,“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请帮我代一下班好不好?”
得到刘星肯定的回答后,王昊对值班护士说:“麻烦你帮我准备一支立止血、一个三腔双囊管、呼吸机……‘
护士将东西准备妥当之后,刘星也到了住院部。
王昊对刘星做了简单交代后,带着急救设备匆匆地跑下楼,拦住一辆的士向桐花山庄飞驰而去。
下了出租车,早已等在村外的张奕迅速地跑过来,接过王昊手里的抢救设备快步向大院子走去。
看到屋里的玉如意,王昊脚步一滞,蹙起了眉头。
玉如意披散着长发,身上胡乱裹着一件大衣,赤脚趿着一双拖鞋,呆滞地坐在外公的床旁。
看到王昊进屋,守候在旁的楚云川对王昊点了点头。
感觉到动静的玉如意回过头,一张惊惶无助的小脸骤然落在王昊眼里。
王昊抿了抿嘴,粗暴地说:“去把衣服穿好!”
张奕和楚云川面面相觑。
玉如意回头望着静静躺着的外公,没有动。
“去吧!”王昊语气放柔和了一点,“我在这里!”
玉如意忧伤地望着王昊,王昊真挚地看着玉如意的眼睛,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目送玉如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外公的房间后,王昊回头看着楚云川:“现在情况怎样?”
“呼吸平稳,脉搏细速。”楚云川指着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放低了声音,“血压很低,估计失血量很大,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
王昊仔细叩击了一下外公的腹部,很肯定地说:“腹腔里很多血!”
“是啊,很棘手。”楚云川招呼王昊走到门口,放低了声音,“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手术!”王昊果断地说,“我把附院的老师请到我们医院给他做手术!”
楚云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几成把握?”
王昊犹豫了一下:“三成!”
楚云川沉默了。
跟着过来的张奕着急地问:“只能做手术吗?”
楚云川惆怅地说:“也可以不做手术,但如果再有活动性出血,就……‘
王昊补充说:“即便没有活动性出血,按他目前的状况来说,就算醒过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张奕只觉得心脏往下一沉,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个,我是不敢做主的……但是,如意又那么小……‘
王昊冷静地说:“我来签字!”
楚云川有些犹豫:“还是问一下如意的意思吧?”
“这手术风险那么大……”王昊担心地说,“万一出了意外,以她的性格……她肯定会觉得是她的过错。”
“但是。”楚云川提醒道,“从法律的角度来讲 ,她已经超过了十八岁!”
王昊武断地说:“超过十八岁又怎样?她哪里经历过这些事?她肯定承受不起那么大的风险!”
“你们在说什么?”换好衣服的玉如意又来到了外公的房门口。
张奕看见王昊和楚云川都避开了玉如意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在说你外公的病情。”
“怎么样?”玉如意充满希翼地望望楚云川又望望王昊,“没事是吧?上次吐了那么多血都没事,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见楚云川和王昊都不出声,玉如意绝望地低下了头。
王昊走过去,轻轻拉起了玉如意的手握在掌心,柔声说:“我们想给外公做手术!”
“为什么要做手术?!”玉如意戒备地看着王昊,使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是这样的。”楚云川解释道,“你外公这次内出血比较严重,因为是癌症晚期,估计是癌瘤破裂,如果不进行手术干预,很容易继续出血。”
玉如意倔强地说:“不做手术!”
“如意!”王昊轻斥,“不要任性!”
玉如意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不要外公受那罪!”
王昊叹了口气,伸手把住玉如意的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们都不想外公受罪!但是,我们都想外公活下来,是不是?”
玉如意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做了手术就能保证外公活下来吗?”
王昊正视着玉如意的目光:“不做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要!”玉如意坚定地摇着头,泪水四溅,“我看到过你做的那一台手术,那人比外公年轻得多,病情也轻得多,你做得那么用心,手术过程也没有出现意外,可是,结果呢?”
王昊的话有些无力:“我会请最好的专家来做这次手术!”
“你那台手术做得不完美吗?”玉如意的头脑很冷静,“我不确定那些专家做的比你还仔细!我不要外公经历那些!”
王昊气馁地松开了手。
“如意!”楚云川试探着说,“从理论上来说,可以搏一搏。”
“楚老师!”玉如意真切地望着楚云川,“如果想做手术,外公一早就做了,是不是?他刚回来那阵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是不是?”
“但是。”楚云川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外公,“就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吗?”
“谢谢你们!”玉如意的目光依次扫过楚云川、王昊和张奕,“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希望通过这一搏为外公赢取一线生机,即便失败了,我也可以借口自己已经尽力了,以此来安慰自己。”
三人都没想到小小的玉如意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吃惊地你看我我看你。
“但是,”玉如意坚定地说,“我想依外公的!”
“楚老师!”玉如意仰起脸,看着楚云川,“外公是不是对你说过拒绝抢救之类的话?”
“是。”楚云点头,“但是,很多家属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
“我当然不想!”玉如意回过头,忧伤地望着外公,“但是,外公是个很要强的人,即便走,他都想走得有尊严,我会支持他!”
王昊一把拉过玉如意,紧紧地将玉如意搂在怀里:“你真的长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