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仇无衣看到范铃雨似乎想要去吃钢铁翡翠龙的尸体,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愧疚之心也越发沉重,立刻冲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捉住。
“哥……不要阻拦……不吃……会死……”
范铃雨如同身处梦魇之中,想要挣脱仇无衣的双手,但毕竟还是没有力气,而且她并不是在真正挣扎,更近似于睡迷糊的人拼命赖床的那种感觉。
“吃点正常的东西吧!”
仇无衣一边抱着挣扎的范铃雨,另一只手掏出包装起来的风干肉,用牙齿狠狠地撕开了包装纸,随手抓住一条塞进了范铃雨的小嘴。
“呜咕呜咕……”
范铃雨的牙齿以机械的节奏无声运动着,双眼仍是一片迷茫的样子,但已经不再关注钢铁翡翠龙的尸体。只见长条形的风干肉像被塞进了碎纸机的文件一样迅速变短,消失,只不过经历了五秒钟左右。
仇无衣连忙取出第二条肉,范铃雨身体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腮部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蠕动,看上去就像在进食的仓鼠。
“好……好可爱!”
从后面围过来的凌戚眼睛一亮,呼地扑了上去,没有征求仇无衣的意见,从口袋中拿出一大条干肉递了过去。
“呜咕呜咕……”
不管是谁递过来的东西,范铃雨都以同样的速度吃掉,发出的奇怪声音非常像小狗撒娇时独有的咕噜声,尽管不清楚这种声音的原理,但确实非常可爱。
“哦?让大叔我也试试。”
唯恐天下不乱的酒鬼大师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挤过来伸长了手抽出干肉喂给范铃雨。
“呜咕呜咕……”
无论是来自凌戚还是来自大叔,范铃雨分辨不出二者的区别,只知道吃而已。
“哈哈哈,兄弟,让我也来……疼!”
程铁轩从旁边凑了上去,却被仇无衣打飞了手,一副幽怨的模样。
“够了吧,又不是宠物,有这么好玩嘛?”
仇无衣白了他一眼,虽然现在的范铃雨的确非常可爱,但是总不能让这些家伙像玩娃娃或者小狗一样摆弄。
“散了散了,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天黑之前往回走啊。”
酒鬼大师扫兴地拍着手,驱散围观的众人,自己却留在了这里。
“呼……终于活过来了……哥,还有吃的东西吗?”
范铃雨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终于不再迷茫,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神智之后却软软地倒在了仇无衣的怀中,亮闪闪的双眼当中满是诉求。
“有,你慢慢吃。”
仇无衣如释重负地拉开背包,把里面所有的储备粮全部倒了出来,足足有一堆。
怀中的范铃雨身上并没有所谓的少女气息,有的只有战斗时沾染的血气,但仇无衣的心脏却忽然一阵狂跳。
或许这就是失而复得的幸福吧,过于风平浪静的日常让人逐渐忘却了一件事——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其实就在身旁。
“小姑娘?记住哦,不要随便吃魔兽的生肉,会吃坏肚子的。”
酒鬼大师笑眯眯地蹲了下去,如果不是全身上下酒气逼人,这幅模样的确很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我没有要吃啊,大叔你的幻觉吧。”
范铃雨头也不抬地飞速吃着各种食物,满塞的小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们的考试……”
仇无衣这才猛然想到关于考试的事情,立刻向酒鬼大师问道。
情况似乎有些糟糕,全员生还自然是喜事,但这究竟是否算作胜利?仇无衣着实无法判定。
“当然是合格了,所有新生只有你们五个报名,等等……大叔我也只能清闲两三天了……啊,真不想工作啊。”
酒鬼大师一听到仇无衣的问题,直接打了个呵欠,好像十分失落地站起身来,转身远去,工作,这两个字似乎对他来说是一种致命伤。
摇摇晃晃的背影越来越小,却好像有一种不太自然的模样。
胜利了……吗?
仇无衣自然心中高兴,但绝对不是兴奋,巨大的谜团已经压过了考试通过的喜悦。
在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
范铃雨发现仇无衣默然不语,边吃东西边抬起了头问道。
“没事,有点累了。”
仇无衣随口编出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钢铁翡翠龙的尸体上。
尸体的外形有些触目惊心,看上去就像街市肉案上面的肉,外皮崩裂,不仅是肌肉,甚至连肋骨都翻了出来。有些肋骨上的肉都脱落了,似乎它不仅仅发生了爆炸,还被某种剃刀般的力量撕掉了血肉。
那么,在场的众人当中,究竟是谁给了它致命一击?究竟谁还有实力将这样的魔兽轰得支离破碎?不,这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
仇无衣知道肯定不是自己,先不说记忆,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力量。
搜刮干净记忆中存在的一切信息之后,最后竟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不是失忆,脑中的记忆其实非常完好,甚至连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瞬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不可能有人发动进攻,因为全部的人都倒下了。
这么说来,是酒鬼大师中途出手的吗?仇无衣又觉得不太可能,理由就是当时听到的那种声音,现在回想起来也依然心寒的声音,此时此刻酒鬼大师并不在附近。
如果不是做梦,所有的人应当是听到了那种声音才倒下的,怪声来得过于突然,连它的来源都没有搞清楚,如果钢铁翡翠龙是因为听到了声音才变成这副惨状,当时若是没有及时逃脱的话……
仇无衣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无力感,面对庞大的谜团却无能为力的空虚,以及对未知力量的疑惑与恐惧,一切都像张牙舞爪的魔鬼一样围绕着仇无衣,令他陷入了迷茫。
天黑得很快,不过一个多小时之后,山上的阳光已经黯淡了,接下来就是漫漫长夜,寒冷的长夜。
尽管酒鬼大师的状态令人十分不敢信任,但道路上似乎也没多少其他的车,所以仇无衣把自己的意见咽了下去,事实上,大多数人也不太在意酒后开车。
对酒后开车这种事会产生敏感,完全是仇无衣关于前世的记忆在作怪。
大大的动力车行驶在路上,眼看着远处天色渐黑,金黄与黑暗逐渐融为一体,最终只剩下黑暗,天空升起了没有温度的圆月,而动力车的车身也亮起了光芒,比远处的月光耀眼许多。
这就是人的力量,超越大自然,超越世间规律的力量。
“那个……我……”
一路上一直在冥思苦想的程铁轩犹犹豫豫地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前排的靠背上,面色起伏不定,如同遭遇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却又难以做出抉择。
“说啊。”
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说话,仇无衣不耐烦地扬了扬头,熟睡的范铃雨正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仇无衣不觉得他会发表什么重大新闻,不过是划水躺尸过考试的愿望得以满足,又要大张旗鼓一个个感谢一遍罢了。
“那个……我,今天……其实是……我谢谢诸位给我这么大的面子了!今后大家在学院的一应费用全包在我身上!晚上庆功宴!都来都来!”
程铁轩又犹豫了一阵,突然哈哈一笑,又变成了平时的模样,笑盈盈地扶了下眼睛。
“免了,用你的钱?我精神上受不了这种打击,帮你只不过是因为省事而已。”
凌戚冷哼一声,懒洋洋地将帽子扣在脸上,她依然看不上程铁轩,但看不上的原因就有些微妙,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更接近宿敌。
“是啊,不太好,随便接受的施舍并不是幸福。”
沙业也一本正经地答道,他的话有时候很难令人反驳,奇怪的是又同时感觉不到道理。
“我们也免了。”
仇无衣的回答也简单明了,尽管他晓得程铁轩这个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学姐……”
程铁轩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向谢凝。
“我和你不是一路的人,难道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么?你是天才,是天武堂着重培养的精英,而我只不过是被抛弃的人而已,如果你以为这样看着我会给你优越感,那是你的自由,但不要牵扯到我。”
谢凝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平缓而清晰,外面覆盖着生人勿近的冰凌,刺得程铁轩干咳两声,讪讪地扭过了头。
“小程程,别伤心,还有大叔我呢,既然你这么说了,大叔这几年的酒钱是不是……”
开车的酒鬼大师嘿嘿笑着,恬不知耻地接过了话头,腾出一只手,圈起手指比出了钱的模样。
“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老师的自觉?”
程铁轩抱着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
“呃……不行就算了,切,还以为大叔我也算在里面。”
酒鬼大师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总算解除了尴尬的气氛。
没有笑的只有谢凝,在众人的笑声当中,脸上的冰霜越发显得极不合群。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尽管经历了一场艰难战斗,但战斗结束之后,一切就都与她不再有关。
“庆功宴……无论怎么说,这个面子都要给我……”
程铁轩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