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秋风渐冷,到处都是斜坡与弯折的大陆公路正中央,端坐着全身包裹在披风之中的仇无衣。
有一些人即将在这里经过,但他们现在还没来。
将神识投入天衣当中,仇无衣正在尝试着与它进行进一步的接触。但到现在为止已经失败了不止十次,神秘的世界也没有再次现身。
仇无衣虽然没有穿过天衣,但基础的知识多少有一些,比如说有品级的天衣大致分三等九级,下等天衣名叫星天衣,中等的名为烈天衣,而上等的称之为无缝天衣,每个等级有三级之分。
天衣中有一种能够自由变化的物质,名字叫做“衣骨”,堪称天衣的核心。每高一级,天衣当中能够容纳的衣骨数量就多一条,也就是增加一种形态,无论是武器还是铠甲,都可以随时幻化出来。
而在衣骨当中绘着称之为“刃纹”的东西,借助不同的刃纹就能够使出丰富多彩的功法绝技,可以自由拆卸,并且使用功法之时消耗的是天衣当中的力量,这种力量是能自动回复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天衣不是无敌的,否则武者也不会苟延残喘到今天,虽然一般的损伤可以自动回复,也能够回复宿主所受到的伤害,不过一旦遭到毁灭性的攻击,那么连同宿主也会被烧得干干净净,这称之为血灭。
实力较弱的人也不能直接穿上等级过高的天衣,否则会烧坏大脑而成为行尸走肉,这个状态称之为魂灭。
天衣圣门能够控制如此多的武者,凭借的就是这两种特性,首先,比较高级的烈天衣就已经不会在市面上流通了,想要获得一件,就必须为天衣圣门做出足够的贡献或者捐献巨额财产。此外,名义上为了教导天衣的使用方式及修炼方法,天衣圣门在一些地方设立学院,将下一代人也逐步掌握在手中。
仇无衣并不怎么喜欢天衣圣门的行为,可是今天,他却在后悔自己不曾了解更多的知识。
因为天衣无法自由使用,既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衣骨幻化,也不能用神识去查看它的状况。
但它也不是完全不能用的,只是……
恐怕除了天衣学院以外,其他地方不可能找到答案。
“嗤……”
五官扭曲的面具从仇无衣的脸上化作雾气消失,面具之下是一张苦苦思索的脸。
出城之前,他听到了这样一则消息,那就是父亲跟随天衣圣门的人离去了,而且不是在被胁迫的状况下。
这里面就有些蹊跷了,天衣圣门能够勾结朱家来放火打劫,又能与父亲和睦相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欣然接受的父亲又在盘算什么?
不管怎么说,天衣圣门都是最关键的突破点,抓住这个突破点的方法也只有先加入天衣学院。既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又能寻找到想要的消息,而且几乎没有危险,这个机会不能放手。
神火京,烈国的首都,那里就有天衣学院,招收学生的日期就是十五天之后,身上没有钱,这个时候打劫是很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打劫朱家。
仇无衣抬起右手,出神地盯着上面覆盖着的手甲,调整之后,戴在手上倒也合适。
战斗,似乎就要来了。
因为空气中早已弥漫着硝烟。
远方的山坡上,响起骡马的蹄声与车队的嘈杂。
那是接近百人的大型商队,马车也特意打造得高大厚重,每一辆车至少需要四匹雄壮的大马才得以前行,为首的红色车上插着黄铜旗杆,大大的"朱"字迎风飘扬。
"头儿,那边有个人!"
旗杆之上攀附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怪人,看到坐在道路中央的仇无衣,立刻顺着旗杆滑了下去,钻入打头的红车当中。
"啥?"
话音未落,车门砰地一声被拳头砸开,从中挤出一条满脸虬须的大汉,粗手大脚,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十足的凶悍暴戾。
"三爷,怎么个情况?"
两个身形有力的武者从后面的车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人警惕地问道。
"哼,多半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元山城地界,谁敢劫我朱桐的买卖?继续继续,别管他,要是不滚蛋就直接碾过去!"
朱桐轻蔑地哼道,并不相信对方有什么胆量敢一个人占据路中打劫。
车队依照他的命令继续前行,没有人提出半声异议,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速度不慢,随行的武者们不敢像朱桐那般大意,纷纷在自己的岗位上戒备。
路中央的仇无衣无声无息地端坐着,冷眼直视耀武扬威的朱桐,这个人是朱家族长朱杨同父异母的几个兄弟之一,元山城中著名的霸道角色。虽然只知道练武斗殴,没有半分商业才能,但智略不差,朱家生意做的很远,来往押送货物倒也非常合适。
仇无衣在尚未离开元山城的时候恨不得把朱家满门杀得一干二净,而今冷静下来之后,也想明白了朱家其实就是趁火打劫的杂碎。也许就是老天有眼,朱杨本来只有朱堂这一个儿子,现在朱堂也死了,按照朱家这群人的性子,必然要开始争夺下任族长之位。
乱起来的朱家已经不可能成为范家的威胁,即使自己不出手,也会在几年之间迅速没落。
朱桐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十分尊敬朱杨,将他剪除,朱家剩余几个兄弟之间的实力才会趋于平衡,斗起来才会精彩。
"诸位大爷,求赏点盘缠。"
仇无衣沙哑着嗓子,向着接近的车队喊道,这个模样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小心!"
随行的武者们没有人笑得出,百步距离外传来的声音尚且如此清晰,证明这个人中气十足,绝对是一个武者。
"哦?哼哼,讨钱讨到我朱桐身上来了?穷鬼!现在滚开,或者死,你选哪个?"
朱桐狞笑着捋起衣袖,露出生满黑毛的粗壮手臂,全身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穷汉!你倒说说要讨几个铜钱啊?滚一边磕几个头,说不定大爷们能赏你更多!"
身材极其矮小,猴子模样的怪人蹲在红车顶端,怪声叫道。
"人头一个,金币万枚。"
"你找死!"
矮小怪人双手猛拍,没有几两肉的身体借着一拍之力向端坐的仇无衣窜去,不见人形,只见黑影。
以速度见长的他在朱家武者当中地位极高,无论是暗杀探索都是一把好手。
在对方出手之前,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其一击必杀。
仇无衣松开了拢在衣襟的左手站起,荒野冷风不绝,吹得硕大的披风舞动起来。
"不好!这小子有天衣!"
矮小怪人一眼看到仇无衣展开的披风颜色有异,绝不是寻常材质,就已经知道这十之八九就是天衣。只见他两手啪啪连响,射出数枚三棱尖钉,身体顺势往下一压,借着尖钉的掩护向后飞逃。
仇无衣左手探出,拇指戒指当中藏着的重弦蛇形挥去,将射来的尖钉尽数扫落,重弦势头丝毫未缓,从后方缠住了逃窜的怪人。
"什么鬼!"
怪人发觉身体被一种古怪的金属线牢牢缠住,挣扎了两下觉得难以脱身,反而回身扑向了操控重弦的仇无衣,手中尖钉连射,打出了数十枚之多。
一步未动的仇无衣放开手中重弦,掀起披风向着身前一甩,呼地一声有如狂风席卷,一枚枚尖钉射在了披风表面,却无法将其贯穿,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见身体上捆绑着的弦已经松开,怪人心中一喜,正要起身再逃,身后追来的滚滚黄沙却淹没了他的身体。
"这是……"
不远处观战的朱桐眯起了眼睛。
平地卷起的黄沙与疾风之中,长长披风几乎被吹成了一条直线,围着披风的矫健身姿乘着刮起的风沙舞动般地追上了矮小怪人,同时,细微之极却又寒冷之极的银光一闪而过。
银光过处,矮小怪人张开了大嘴,最终没有发出惨叫声。
断头的人,是无法出声的。
"你和那仇鹤鸣是什么关系!"
朱桐厉声大喝,从坐镇的红车当中跳了出去,并不惧怕仇无衣的实力。
"我叫仇无衣。"
听到对方提及父亲,仇无衣收起手中的锐弦,与朱桐隔着矮小怪人的尸身对峙。
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五官造型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好像心中有着巨大的恐惧。
这就是目前天衣唯一的使用方法,只要想象一下面具的外形,它就会出现在脸上,并且带来天衣中的力量。
"仇无衣?没听说过,看来你是多半那老鬼的亲戚,既然你在这儿对付我,那就是仇鹤鸣那老鬼已经死翘翘了吧,哈哈!"
朱桐狂妄地仰天大笑,全然不把眼前的少年人放在眼里。
"这件事,与你有关?"
压着心中的怒火,仇无衣自喉咙口挤出轻轻的声音。
"那是自然,开开恩让你死得明白,我朱家将全家绝学献给天衣圣门制作衣骨和刃纹,为的就是寻得这么一个靠山击溃你们剩余两家。你既然姓仇,又在这荒山野岭伏击我,想必是知道元山城内我朱家已然只手遮天,你却无法下手是吧!哈哈!可惜你想错了!"
得意之极的朱桐对自己的猜测信心十足,拳头"咚咚"交互捶了双肩两下,肩膀上所套着的肩甲被捶得粉碎,露出的却是两颗闪光金星。
"二级星天衣?"
看到朱桐拥有如此等级的天衣,仇无衣也十分惊奇。
"嘿嘿,我一年年随着车队左奔右跑,见识可不是大哥那个只知道闷在城中的土包子能赶得上的。这次圣使来到元山城,还是我对大哥献的计策,拥有一件天衣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很不幸,你要是直接去对付大哥说不定还容易点呐!"
朱桐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随意裹在身上的粗布单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形状,如同一只生物般快速蠕动,绞缠在朱桐筋肉隆起的巨躯之上,自动拼合成覆盖全身的沉重铠甲。
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铠甲系的衣骨,仇无衣不动声色地伸出了手,将长柄战斧幻化出来,严阵以待,面具也在两种形态之间没有规律地交替。
而另一边,朱桐的铠甲还在不停变化,双肩隆起两只弯弯的牛角,见仇无衣没有行动,朱桐更是得意,以为被自己的气势压倒,两手凌空虚握,也幻化出一柄外形不同的巨斧。
"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仇无衣挥起战斧指着朱桐。
"所以说了,让你死个明白!"
朱桐举起手来,车队与武者们一起向着后方退去。
荒芜的大陆公路上,两股激烈的杀气同时爆发,沉重如实心铁块的朱桐轻若无物地挥着巨斧从正中央一劈而下,仇无衣披风掀开,一道黑光冲天升起,那是战斧挥出的痕迹。
金铁交加之声震得马匹们嘶鸣不已,众武者见状况不妙,纷纷伸手拉住了马。
"轰!"
两柄战斧稳稳当当地架在空中,地面被这奇大无比的力量压出了网状的龟裂。
仇无衣的两腿却忽然一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