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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祸陡起、寒梅冷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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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骨里红】

纾忧褪下斗篷,面上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珍姑姑,我听到此事后立刻就来寻你,不止是因为朱颜妹妹,也是担忧我和靖弟的身份被人察觉……所以,不论您怎么看我,纾和你们都是休戚与共,绝不会为了自己而置颜妹妹于险地。”

“纾姐……”朱颜抿了抿唇,她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纾忧何必把人都想的这么自私?

但转眸见徐珍的神情显然比刚才缓和了不少,看来她还真是一直都在怀疑纾忧的居心的,一时心中有些不悦。

徐珍回头向白蘋使了个眼色让她暂且先退下,又反身进了自己屋中取出一件黑色的雪斗篷交给朱颜,“阿颜,我今晨看到后院的梅花开了,你去折几枝来,一会儿给纾小姐带回家作清供,我们自己也可以插瓶,各处放一些,看着也喜庆热闹。”

朱颜挑了挑眉,知道徐珍是要赶自己到后院去,好独自与纾谈话,便乖乖接过了斗篷,一路去寻后院的几株梅花。

几树梅花就在竹园的篱外,一色艳丽的朱砂红,些许小雪点缀其上,红白交映,明丽的颜色似乎要在人眼里燃起来。

淡淡的清香缭绕在四周,朱颜一边选取着虬曲盘旋的枝干,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要用哪些材料一起研磨才能将这梅花的清香完好地保存下来,制成香水?

折了近十枝,朱颜觉得这些用来各处插放已经足够,估摸着徐珍和纾也该谈完了,是时候回去问些关于王雍那件事的情况,便用一痕朱红的丝缎扎住枝干,缓步向屋内走去。

才走了一步,身后一阵忙乱的马蹄声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过来,两匹快马在一侧黑石铺就小路上疾驰而过,被雪洇湿的细小石块纷纷溅起,马上两人均是深青色的雪斗篷,低低压着帽沿,朱颜看了一看,猜想是赶路之人,便仍旧回头向着屋内走去。

“公子,那不是颜小姐吗?”后面那人与朱颜打了个照面,突然勒住马,抬起头怔怔看着朱颜背影。

“何处?”前面一人也勒了马,伸手褪下斗篷的帽子,露出清俊微冷的面容,正是袁凛。

“方才在那后院的竹园旁,似乎有个人影很像颜小姐,不知这会儿她进去了没有。”一旁的自然是关河,刚才朱颜抬头打量他们的时候,恰好被他看到了。

袁凛知道她平日喜欢往竹园去,不再多问,立刻下马,直接跑向后院。

绕过几株鲜艳的红梅,竹篱掩映中,隐隐露出一个女子的倩影,一身黑色的雪斗篷,洁白的绒毛衬着白玉兰般的小脸,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红梅,仿佛连鬓边都簪上了艳丽的红花。

袁凛在年前便听闻王雍惹上了官司,随后不久牵扯出徐珍的事情,因为担忧朱颜被牵扯进来查出是前朝朱衡之女,急忙要求父亲托人压制住这个消息,不想还是迟了一步——此事已经被呈上,江南的那些旧臣又重新进入了今上的视线里。

既然瞒不下,只能提前一步先确保朱颜无事,但年节不得不过,只得派了关河以送年礼为由,悄悄前来探访朱颜,得知她暂且无事后才过了个放心的年。

可算捱过了初五,他辞别了父亲前来寻朱颜,偏偏路上接到消息,因为年节里看守放松,王雍从收押之处逃脱离京,似乎也往江南去了,相关的官员听闻此事后大为震怒,责令严查。

袁凛不禁开始担心那些被派遣捉拿王雍的人若是认出了朱颜,会不会连带着把她一起押去京城……?而到京城的她又会因为是前朝旧臣之女而受到怎样的待遇?

这样的担心与日俱增,几乎扰得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寝,此时看到朱颜还好端端地在这里,一时哪里管得了许多,快步上前将她连人带花一起揽进怀里,这才放心。

朱颜正挑拣着形状好看的花枝,听到有人走进竹园,刚想出言询问,便被揽进了袁凛怀里,不禁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一僵。

被蹭落的梅花一片片、一朵朵地飘下来,缀了两人满身都是。

两人隔着缀满梅花的枝干对望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慌忙放松了手,一个低下头去不说话。

“姑娘,纾小姐要回去了……”因为朱颜迟迟未出去,白蘋便带着纾到后院来寻她,不想见到的是自家姑娘被人护在怀中的场面,一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袁公子?!”

纾挑了挑眉,缓步走近,“白蘋,你先进去吧。”

袁凛已经放开了朱颜,为她轻轻拂去身上的花瓣,看着纾微微颔首,“纾忧公主。”

“……前朝已灭,何来公主一说?公子说笑了。”纾忧淡淡看着他,眸中却泛起幽冷的光芒。

朱颜本来只是被袁凛的突然出现吓着了,还不觉得被他抱了一下有多少不妥,偏偏被白蘋和纾忧撞见了,一时羞得恨不得一头钻进屋中去。

正想溜,又听到他们的谈话有些沉重,急忙抬起头来怯怯地岔开话,“纾姐,这是母亲让我为你挑拣的梅花。”

“颜妹妹费心了。”纾忧微微一笑,敛眸看了看她手中有些凌乱的花枝,“这是骨里红。”

朱颜一愣,低头看向手中的艳丽的梅花,本来觉得这些花朵十分可爱,如今听纾说起它竟有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忽然觉得虬曲的枝干上仿佛落满了血点,没来由地看得人心慌,连手都不禁有些哆嗦。

“骨里红是极为珍贵的品种,朱矩之先生的旧宅里也有不少,听闻是他的爱妾所栽。”袁凛见她有些害怕,从她手中接过花枝,一边顺着纾的话说起这梅花,“不想这里也种着许多,是令堂种下的?”

朱颜摇了摇头,她虽然不知道从前的事情,但看着几株梅花的高度,绝不是短短几年内能长成的,而整株移植的代价太大,前些年他们几乎连吃饭都吃不饱,她不相信徐珍会有闲情去用高价种花。

关于骨里红的话题聊完,周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朱颜看看纾忧,又回头看看袁凛,总觉得自己应该进屋去,让他们将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这么想着,也这样做了,但才两步,又被袁凛一把拽了回去,面色凝重,“阿颜,你也待在这里听着。”

朱颜眨了眨眼,好生委屈,自从昨夜王雍莫名其妙地溜回家开始,这些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是纾忧急匆匆地来告知这个消息。

没过半天,袁凛也不辞路远地到了,一见面还像是多少年没看见自己一般,或者说……是像看到一个人死而复生一般激动。

想到这所谓的死而复生,朱颜不禁脊背一凉,难道袁凛真的是在担心自己出事?

“这件事,真的很凶险吗?”朱颜更愿意相信纾忧,便悄悄往她身边挪了几步。

“的确。”在此事上,纾忧和袁凛有着高度的一致性。

“颜妹妹,我之前与你说起过,你是珍姑姑偷偷带来江南的,我不知道当年珍姑姑究竟是用谁换了你,这才让他们相信前朝的纾忧已经死了——她方才还是不愿意说起此事……”纾敛眉叹息,朱颜的身份被人知晓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当她的身份被查出后,当年朱衡带着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逃往江南的事情自然也会被人知晓,到那时,事端可就真的大了。

袁凛环顾四周,这才发觉院中修葺一新,“你们之前不知此事?”

“今日才知。”朱颜不是不知道一旦和权谋扯上关系会有多危险,但她一直天真地认为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不会再和它们扯上一点关系。

直到现在,看着纾忧和袁凛凝重的神情,她才觉得有一点紧张和慌乱渐渐从心底浮起,仿佛一张巨大的网一般网住了自己,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已吩咐靖弟前往岭南暂避,蘅卿怀有身孕不能远行,如今已经回到徐府。”纾低声说着自己的安排,“徐家虽是旧臣,但毕竟隔了一代,就是当今皇上也不敢随意动他们,蘅卿会没事的。”

“纾忧小姐请自便,我还有些话要与阿颜说。”袁凛见朱颜面色有些发白,也不知她是冻的还是吓的,拉起她就往廊下走。

纾忧咬了咬唇,她看不透袁凛究竟有什么打算,也不会放心将朱颜交到他手中,但显然以自己之力,远不能让朱颜脱离他的控制,深深吐出口气,沉声,带着些许威胁,“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务必确保颜妹妹安全,否则——鱼死网破,纾忧并不害怕。”

她自己本就是没有未来的人,这一生谁都不欠,唯独欠着当年朱衡悉心照料,这一个人情,她要还给朱颜的。

“纾姐……你自己小心。”朱颜本想送她一送,但袁凛似乎没有放自己离开视线的打算,见他不动,朱颜也不敢乱动,只得将几枝梅花交给纾忧,忽又摇了摇头,“不行,这些花都七零八落的,我下次重新折几枝来。”

纾忧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看着她淡淡一笑,“好,我时刻都在家中,若有事,遣人来寻我便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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