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英这番服下立时催动真气吸纳,顺个三周天,只觉得体内说不出的通畅,神清气爽,极是受用,确实是一味灵丹妙药。潘阆眼见张少英顷刻间便将金丹吸纳,不由暗暗咂舌,这金丹非是自己炼制的,而是拜师时所赠,一共三颗,第一颗献给当今皇帝陛下保住自己一条命,这一颗则是拿出来给张少英治病,极是珍贵。便是自己服用都得小半个时辰,纵横派菩提果确实有脱胎换骨之能。张少英自然不知,药坊,药宗送来的金丹要多少有多少,他很少服用,毕竟那第一颗菩提果就够他受的了。端定方休,张少英道了谢,潘阆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似是一本书,递给了张少英,示意其翻阅。张少英结果细细一瞧,神色为之一笑,才说道:“阁下看似主仆二人,神通确是不同凡响。”潘阆说道:“我此次前来只想问张副盟主要一样东西。”张少英道:“你想要太祖密诏?”潘阆应道:“正是。”张少英应道:“此物已不知所踪。”潘阆道:“但你至少翻阅过不是吗?”张少英微微一笑,让杨管家取来早已写好的文本交给了潘阆。潘阆这一翻阅,看张少英的眼神都变了,倏然起身,躬身行礼,说道:“不愧是宗门之主啊,此举果真是精妙,老朽佩服。”张少英起身躬身还礼,说道:“道家之事还望阁下多多走动,于情于理,此事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潘阆应道:“张副门主位高权重,面子比皇帝陛下还大,今后行事还望多多仰仗。”张少英笑道:“阁下何时这般礼貌起来了?”潘阆应道:“寄人篱下,太无礼总是不好嘛!”张少英哈哈一笑,随后屏退了众人,与潘阆独自密话。
待送走了潘阆,张少英神色立时黯然下来,回到帐中,盯着二位妻子的画像痴痴发呆。忙过了这几日,三坛一门的事物也处理的差不多,纵横派的副职有很大职权,到需正职处理的事情并不多,但各坛各部各属各队大小事物即便副职已处理好,也需正职批阅才算完成。张少英一人独掌三坛一门,若是再加上武林盟的事物,那非得活活累死不可。武林盟主三番来讯询问副盟主近况,没有了张少英的武林盟,武林盟面对如此庞大的局面,财源立时枯竭不少,没有张少英的批示,一些大额的财源诸宗驻事根本不会承认。张少英虽早已想到这些,也回过上令給诸宗驻事。但为了张少英在武林盟中的权威不被削弱,诸宗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张少英下令,除了纵横门,三坛各自归制,并上书大幕司,再度甄选三坛坛主。男主人如此而为,表明了要撒手。三坛部属不住向幕僚司进言,要男主人留下。三坛幕僚司自是在帐中倾力挽留,张少英淡淡一笑,直言待大幕司下文书再论。男主人这一说,一众部属不由暗暗赞叹。其此举竟是以下而上书,亦是对大幕司的试探,毕竟离开了姬灵霜,他张少英究竟还有多少看待,尚需验证。大幕司若是再度调遣旁人任坛主,自此归制,张少英便无话可说。但若置之不理,甚至下令其督领,或者暂领都是对其默认,这可是纵横派的半壁江山。于是一众人一面回仙侠山,一面等待大幕司的文书。只是身后的八角卫,纵横卫达两千之众,天际上的飞翅便有三百架,颇有一股皇帝出巡的气势。张少英倒是很少言语,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药坊的医师生怕有甚麽闪失,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前来搭脉,班嫂领着侍婢队更是日夜照看。
张少英坐在马车中并不停歇,纵横门斥候司也忙碌起来。一众人均能感觉到,男主人这是要对森狱下手了。如此一来,三坛暂掌事心领神会,亦开始搜罗森狱的踪迹。面对三坛传来的森狱讯息张少英自是明白,却也没有说甚麽。
横网如今虽在变革之中,但变革建制淬炼多年,这一番运作自是轻车熟道。横网的斥候搜寻能力,再加上对诸宗的联盟,且以本身掌握的,如此一合计,不到十余日,便将森狱的大致范围确定了。这番有谋划的探寻,横网得到的最终结果便是森狱总坛在大理国境内,随后张少英在空旷之处令三坛一门幕僚司议事。对于这一类征战,几乎是纵横卫的事,再加上幕僚司的谋划,已然敲定了十余种方法。张少英深深叹息一声,向众部属说道:“论临事起事,你们精纯熟到。但即便如此,森狱便是真的亡了吗?杀手只是杀手组织杀人的用具。杀手天下黑榜的背后何其深也,你便是将森狱下属分坛尽数刨了,不出十年其又再培养一批人出来,终究难以根治。我知道,你们是为女主子,为纵横派,可这戾气之法便是解决之道吗?”男主人这一袭话让三坛一门皆是黯然,能够将森狱这麽大的一个杀手组织搜集出来,这已是不凡之事,杀手的隐匿之道何其隐秘?更别说连根挖起了。这次会盟之所以能有如此程度,一是诸宗的人力,物力巨大的支持,以及朝廷的辅佐,才有如此情景。但男主人所言非虚,且许多内秘只有男主人夫妇才能接触,幕僚司都无从知晓。杀手之害何其久远?纵横派用过多少杀手做些非常之事?要想真正的解决杀手之患,那本身便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尽管七宗定侠言明不再与手组织有瓜葛,但真正遵守的又有几人呢?人不知鬼不觉之事,全无痕迹,这便是杀手组织用无所忌的关键。
尽管幕僚司提的方法很多,但张少英言明不可纵横派单独引火烧身,更禁止以暴制暴,须得中和处置。张少英行事向来比较温和,一众幕僚司虽是见怪不怪,但终究是女主人受辱,这口气没有一个人咽得下,若非清楚男主人的性子,各幕僚司的上奏恐怕早已如雪花堆满了大幕司。纵横派的幕僚虽无实权,六司同级,但行政决策皆出自幕僚司,再由主掌定夺,行政权威一直高于其余五司。张少英本意邀请四方门加入,毕竟这次搜集森狱四方门代表朝廷出力不小。男主人这一说,各部幕僚司均感其行事虽温和,但极有效力,朝武联合共襄盛举,确实不失为一条决策。如今女主人虽不在身畔,男主人颓然,但处事之力尚不见极端,自是谁也不敢小觑。
当下张少英书写了书信,送往四方门,交由四方门门主郭晓。
这时,斥候来报,说有人拜见,拜贴上署名字素心,竟然是张玉依。张少英倏然只感一阵不好,当下撤议,在小溪旁摆了茶案,二人见了礼,相对而坐。相互之间二人对各自皆很好奇,张少英对张玉依的印象尚在南门大战之时。当年虽被俘留在姬灵霜身边,但见面之后二人相拥而笑的情景至今尤为深刻。恒山古时月之主与姬沄素来交好,乃为神交挚友,张玉依小时候姬灵霜都抱过,二人感情甚笃,她此时无端前来,想是与妻子有关。
张玉依虽未刻意去瞧张少英,但眉目之间,其竟然对自己的美貌毫不动容,甚至不起一丝意念,这究竟是定力,还是无暇此时亦不可知。
见张少英端坐如始,只是干抿了一口茶,并不言语,张玉依问道:“此时此景,此茶此水,甘之如何事?”张少英应道:“卿来如始,忐忑而不知何事也。”张玉依微微一笑,指着溪水说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沧浪之水你能留住一滴吗?”张少英心神一黯,应道:“不能。”张玉依反问道:“即是如此,又何以强留呢?”张少英反问道:“甘之如始,过之便弃吗?”张玉依道:“其所言亦如是。”张少英问道:“所意为何?”张玉依道:“人生如漫漫,流水亦匆匆,竟留不住,便只能放任而过。”张少英缓缓问道:“此放任又何以言负?我心非绝,又何以言断?”张玉依说道:“是理不如实,世事烦琐,自当明心正典。”
说时,张玉依侧身从袖中取出一个信札,放在张少英面前,说道:“此书你可面友而观,不失为礼。”张少英的手在颤抖,竟是期待,或许更是忐忑。这番细细阅来,张少英倏然身躯一颤,气息渐乱,这竟然是一封休书,一封逍遥城律法下的休书,在逍遥城,女子名义上是可以休掉丈夫的。姬灵霜着意于丈夫单宠一人,而冷落另一人,不意再事,曰夫失常,其意便是他偏心与柳燕而冷落于她。张少英自认对待二女上,对姬灵霜敬重,对柳燕则是怜爱,此乃真情所在,非是模棱两可,刻意去避讳。如今自己在妻子眼中便似一个负心汉,万死难赎。可他又能如何?即便去死,身上所背负的这一切,如何对得起纵横派?对得起师尊?侠义信仰说放便放,到头来终究是个大笑话。辜负了纵横派,也辜负了姬灵霜的期望和一番真情所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