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城皇宫,正阳殿内。偌大的宫殿,除了守门的侍卫,其余伺候的宫人都被支开了。殿内,只有司徒璧和司徒玺二人,正在商量着对付宜州那边的对策。
司徒璧身侧烟雾缭绕,此刻他正在吸食丹术师刚刚送来的药粉。本该是高大威猛的一个人,如今面色蜡黄,神色间透着病态和灰颓。反观司徒玺,除了神色较之以往更加严肃,整个人倒是十分精神。虽然三年前在天水湖边,他对抗寒汐时灵力损耗严重,后来虽闭关修养许久,但身体仍是不如战前。不过相较司徒璧被所谓的“灵药”腐蚀一空的身体,他实在要好上太多。
“陛下,”司徒玺自进入大殿之后,除了给司徒璧草草问安,一直在沉默,此时突然开口,“日前前方传来战报,叛臣司徒牧的叛军又轻松攻下了平阳城、星机关、贺州等地,我军虽人数上占尽优势,奈何却频频失利。那个唐家的四公子唐不惊,于攻城略地、布阵行兵方面,竟是无人能敌。他所用的战术,往往能一击直馈我军要害,实在是厉害。如今,我方的战术已经全部被他看破,是否考虑更换将领?”
“那么宰辅认为,换谁合适呢?”司徒璧用完了丹药,四肢虚软地仰躺在榉木小榻上休息。他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
司徒玺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灰败的面容看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讥诮,随后才答:“陛下,何不御驾亲征呢?”
“什么?”司徒璧闻言,猛然睁开眼,眼中盈满厉色,终于有了一丝王者的气派。他冷笑一声,抬高了声音,斥道,“宰辅愈发没有规矩了,朕虽将朝堂大小事务都交由你打理,可这并不是意味着,天下就由你来做主了!”
“陛下息怒!”司徒玺见司徒璧动了怒,低垂了头,解释,“臣的意思,并非要陛下行军打仗,只是一种策略。司徒牧自起兵以来,一直是亲帅兵将征战。听闻他与士兵同吃同睡,又一同杀敌,很是得到那些士兵的敬重。攻城之后,他亲自慰问城中百姓,施粥布粮,以此来收买人心。如今许多百姓,都心甘情愿追随他。百姓愚昧,总喜欢被眼前蝇头小利蛊惑。可这对咱们来说,也是大大地不利啊!”
司徒璧眼中刚才出现的一点精光,又再次熄灭。他眼窝深陷,神情萎顿,活脱脱像个骷髅。司徒璧听了刚刚那一番话,沉思片刻:“依你的意思,是要我效仿那个不孝子,也去前线,拉拢人心?”
“陛下英明!”司徒玺谄媚地一笑,“虽说此法有些令人不齿,但确是有立竿见影之成效。司徒牧既然可以借此收买人心,鼓舞士气,以陛下尊贵的龙体,能稍稍抚恤将士民众,那效果,必然强过他司徒牧千倍百倍!到那时,我军士气大增,肯定会反败为胜。百姓看到陛下爱民如子,自然就再想着归顺谋反的贼人了。”
“如此说来……”司徒璧显然被说动了心思,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点头,“便依宰辅所言,朕的确该拿出行动来了。此事就交给你去打理吧,既是要紧事,自然越快越好。”
司徒玺躬身作揖:“是,臣自当尽力安排。陛下放心,此行自当圆满顺利。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歇息。臣告退……”
“等等!”就在司徒玺刚要走出正阳殿殿门的时候,司徒璧突然将他叫住,仔细地嘱咐,“别忘了再这次亲征之行中,替冯大师和谭大师也安排一下。朕的长生不老之术已经到了十分关键的时刻,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你好好安排两位大师随行的起居,切不可怠慢了!”
“是。”司徒玺恭敬地答应着,一派的顺从谦卑。只是司徒璧太过痴迷他的丹药和炼丹术,并未看到司徒玺嘴角扬起的讽刺的笑容。
离开正阳殿,司徒玺没有坐轿,而是选择缓步走在长长的永巷中。两侧皆是红砖砌成的宫墙,墙上房檐处,雕着各式各样的瑞兽。隔十米之远,便会有一处画作,皆是山水之作。脚下的道路则是整块青石板制成,光滑温润,泛着淡淡的星月光泽。六角汉白玉宫灯,更是摆放了不知有多少,映得一路灯火通明。这样的奢华之景,从入眼处开始,一直延伸到尽头。
司徒玺的步伐放得很慢很慢,虽然几乎每日都要在这里经过,但今天他难得有兴致去研究宫里的景致。不知怎地,眼前的宫廷盛景,竟让他想起了二十几载未曾踏足过的九天神宫。大周皇宫虽气派恢弘,融合了南方园林的柔美秀丽,和北方宅院的大气奢华,每一处景观都是匠心独具、精雕细琢。可若论起精巧无双,还是要比天水湖下的神宫差上许多。不说别的,只九天神宫整片的水晶琉璃瓦,折射水里的光线,形成七彩光晕,就已是世人无法想象的瑰丽美景。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湖底看那些漂亮的光,想象着外面的世界。阿嫣嫁过来之后,据说也很喜欢这样。
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老了呀。
司徒玺在心中暗嘲道,都说人老了,才会喜欢回忆过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回想过一丝一毫关于九天神宫的事。可是今夜,停留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竟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嗒、嗒、嗒……”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司徒玺的思绪。他循声去看,只见对面,有一身着孔雀蓝华丽宫装的女子,正朝着自己走来。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大女儿,司徒且菡。
“父亲。”且菡一步一步走到司徒玺面前,五官被精美的妆容修饰地愈发妍丽,鎏金珍珠耳坠一摇一晃,闪动着漂亮的光芒。即使是深夜出行,她也不容许自己的衣着打扮有丝毫不得体,“情况如何了?”
司徒玺看着面前的女儿,无论是五官的肖似程度,还是心机手段,亦或是狠毒和对权势的渴望,且菡在三个子女中,是最像他的。就像这一次,虽然他知道且菡心中曾深深爱过司徒牧,可还是选择了与他为敌。且菡,甚至要比当年的自己更加决绝。毕竟,连嫣一直是他割舍不掉的情怀。
“已经成了,”司徒玺拍了拍且菡的肩膀,轻声说道,“皇上已经同意御驾亲征,还要带上冯、谭两个术师。我明日就着手安排出宫的事,三天后便可启程离京。你需提前按照我们的计划,让冯元辰把丹药中的毒性提至最高,让皇上服食。等到了宫外,我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制造皇上被毒杀的场面,并嫁祸给司徒牧,让他背上杀父弑君的骂名。你等我的消息,一旦得手,你立即带着琰儿来与我会合,我自会令众将士拥立琰儿为新皇。这样,我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这大周的天下,收入囊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