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桢一笑,裣衽行礼:“殿下过誉了,如今殿下雄心勃勃,问鼎九五,我可是佩服的紧!”
齐王叹道:“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想造反是真不容易啊!”
薛子桢道:“我倒想听听殿下的不容易。”
齐王瞅了她一眼,却岔开了话题道:“其实本王一开始是真的很想娶你的,因为你父亲实在是很优秀,本王也有自知之明,不是个治理天下的料,原想着到时候立你为后,治理天下的事就交给你父亲了,谁承想阴错阳差啊!这也是天意!”
薛子桢淡淡一笑:“等到这天下安康,四海升平,就是我父亲的死期了吧!到时候殿下定会说他功高震主,以权谋私,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齐王不由讶异,这薛子桢还真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原本就只是看中了薛丹臣的治世之才罢了,等到他的皇位稳固了,天下太平了,又要薛丹臣何用?
如今被薛子桢挑明了说出来,他不仅不恼,反而极为厚脸皮道:“你既然说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那就该认命才是!”
薛子桢笑了笑:“殿下既然坦诚相告,我若是再隐瞒殿下也就不妥当了,殿下可知道,广济寺那件事,其实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既不想嫁给殿下,也不想嫁给庆王,便想出了那样的主意!”
齐王脸色一变,喃喃自语:“怪不得我后来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幕后指使是谁,这一切都像是偶然似的,不成想竟是你的计谋!你还真有两下子!”
薛子桢笑了笑,抬头看着天下的月亮:“几个时辰以前,还下着大雨,如今就有这么好的月亮了,殿下也许不知,我小时候最喜欢望月,总想到月亮上看一看,是不是有桂花树和嫦娥,但我也知道,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凡人就是凡人,是永远也成为不了神仙的!”
齐王有些恼怒:“你这是讽刺我痴心妄想么?”
薛子桢笑道:“我怎么敢呢,其实殿下的谋算我多半猜出来了,殿下应该是在五军营内安插了内应,只需在他们吃的饭喝的水里放上点蒙汗药,就能让这一支精锐的部队呼呼大睡,等他们一觉醒来,也已经改天换日了,而另一方面,殿下又一边派了神机营的人去攻打皇宫去吸引三千营的注意,一边又悄悄派人潜入皇宫,只要挟持了皇上或者太子殿下,这事就算是成了!”
齐王冷笑:“你果然聪慧,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薛子桢道:“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因为殿下即便得到了皇位,也注定是个失败者,不管您是如何的励精图治,千百年后,史书上也只会写:齐王谋逆,窃夺皇位!”
齐王额角青筋直爆,几乎是吼了出来:“明明是他窃夺了本该属于我父王的皇位!”
他死死盯着薛子桢,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当初本该我父王登基,是他派出了刺客杀了我父王!还挑起了八王之乱!他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没有他,这皇位该是属于我父王,太子之位也是属于我的,又何须窃夺!”
齐王口中的“他”,只得应该是顺昌帝了。
薛子桢不动声色:“成为王,败为寇,即便皇上顺利登基,这些年还不是疑神疑鬼?又得了什么好处不成?以后史书也不会对他客气,不过是在窃夺皇位前加疑似两个字罢了。”
齐王哼了一声:“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回来!其实,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我拉拢了冯威,让他假装投靠庆王,劝说庆王藏匿兵器和金银,庆王还以为这事做的多么隐秘呢,其实不过是他省吃俭用掏银子来助我谋反罢了!后来刘家村的人上进告御状,牵扯出了冯威,庆王还四处奔走救他!本王想想就觉得好笑!他还派人暗杀了冯威,还杀了刘家村的人遮掩!这一切正好为我抹去了痕迹,却给他自己招来了嫌疑!”
薛子桢道:“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了,你利用了庆王谋反,让我们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他也利用了你,杀了蔡通却嫁祸给了你!”
齐王冷笑:“原来你也知道这事。”
薛子桢慢慢道:“我知道的多着呢,我知道你一手策划了科举舞弊案,想趁机除掉崔如岳,倘若再牵扯上太子就更好了,但偏偏恒郡王查出了真相,你不仅没得逞,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失了皇上的宠信,接下来,庆王见你失宠,又杀了蔡通嫁祸给你,想落井下石,趁机踩得你再也翻不了身,但霍灵璧却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也算是救了你一命,随后,你又重新想办法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却又怕根基不稳,又想联姻,想娶了我,拉拢父亲,拉拢太子,以此孤立庆王,但是偏偏又被我给搅合了,还被皇上责骂了一顿,你生怕再出幺蛾子,就闭门不出,隐忍不发,后来刘家村的人来告状,你虽然没搀和进去,却也推波助澜,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是庆王起了谋反之心,反而把你给摘干净了,前阵子,你听闻皇上病重,就突然起兵谋反,即便大家有所准备,却也是防着庆王,压根也不会想到,真正有反心的是在皇觉寺为父祈福的齐王殿下!说起来,皇上的病应该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齐王先是讶异,继而笑了起来:“薛子桢,我还真是看错你了,你不光是聪明,还很有谋略啊!听你这一番话,倒像是预先知道这一切似的?”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书生:“詹先生,你的对手可出现了啊!”
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如今却慢吞吞笑了起来:“是啊,我都有些好奇了,薛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难不成真有一叶知秋的本事?”
薛子桢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子,三十出头,很是持重老成的模样,长得也颇为俊秀,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倒是挺和气的,她问:“你姓詹?可是那个精通天文地理的闲云先生詹之野?”
詹之野颇为讶异:“你竟然认识我?”
薛子桢笑道:“我小时候启蒙,读的第一本书便是你的诗集,至今还记得里面的佳句:放纵须怀歌,青春不易老。没想到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竟跑了来帮人造反了!”
詹之野谦虚的拱拱手:“过奖过奖,那是詹某十几岁时的游戏之作,不成想薛姑娘竟还记得。”
薛子桢道:“这一切的事情,是詹先生替齐王殿下谋划的吧?”
詹之野笑道:“策反冯威的事是我做的,其他的就是殿下自己的主意了,我可不敢居功!”
薛子桢笑了笑:“怪道呢,其实这一系列事情也就策反冯威的事值得赞赏,其他的不过是昏招罢了!”
詹之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薛姑娘也这么觉得啊,只可惜殿下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
齐王脸色阴沉沉的,见薛子桢不仅毫无惧色,反而谈笑风生,还讥讽他,不由有种被轻视的羞辱和恼怒,冷笑道:“薛姑娘既然这么聪明,不知你是否能预测到你自己的下场!”
薛子桢道:“我的下场如何就不劳殿下费心了,但殿下的下场如何,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如今殿下胆敢放手一搏,无非是觉得皇上病重,无力回天罢了,但殿下想过没有,如果皇上没病呢?如果皇上只是装病借此来试探到底是谁有谋反之心呢?”
齐王脸色大变,詹之野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詹之野道:“你的意思是……”
薛子桢笑了笑:“是詹先生算出今天有大雨的吧?所以想趁其不备,但是这世上不只一个詹先生懂得夜观天象,钦天监那么多人,难道都算不出今天有雨么?还有,殿下不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太顺利吗?五军营的人那么轻易的一个不漏都被迷晕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那么凑巧因为下大雨都不出来巡街了?这满京城那么多豪门大户,那么凑巧都闭门不出了?齐王殿下,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神机营的人应该被解决了,而五军营,只怕正在往皇觉寺赶来呢!”
齐王咬着牙掐住了薛子桢的脖子:“本王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薛子桢看着他,慢慢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可惜殿下猜错了,救我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关鹏好大喜功,性情暴躁,藏不住话,他知道我被抓了,必定会四处宣扬,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想尽办法救我回去的,因为他们也怕父亲为了我而中途投靠你!所以,我若是没猜错的话,整个皇觉寺应该悄无声息的被人给包围住了,殿下埋伏在暗处的那些侍卫应该也都被解决了,殿下若不信,不如喊一声,看看有谁还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