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双桂堂,棠哥儿才问霍周:“哥哥,你昨天挨打了没有?”
霍周笑了笑:“没有,就是饿了一天,你呢,挨打了?”
棠哥儿点点头,很是不忿:“没关系,就打了两下,父亲好坏!”
霍周道:“仔细被父亲听见,你今天不是要回宫么,赶紧去吧。”
棠哥儿先是捂了嘴,回头看了看双桂堂,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对霍周道:“那我就走了,哥哥,等下次回来咱们再玩捉迷藏。”说完挥了挥手跑走了,留下霍周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霍灵璧很快把他和薛子桢的决定告诉了镇国公,镇国公思虑良久,也答应了这事,没等棠哥儿再次休沐,他就亲自把霍周送到了军营里去。
等到棠哥儿回家的时候,里外不见了霍周,一问薛子桢,这才知道霍周已经走了,不免伤心的大哭起来,觉得少了一个人陪着自己玩儿了。
不过没等棠哥儿伤心多久,他的功课就骤然多了起来,在宫里做太子的伴读是一份功课,去外祖父家跟小姨母一起念书,又是一份功课,回到家里祖父亲自督导,又是一份功课,而且霍灵璧也开始教他蹲马步了,虽然给他定的方向是从文,但是生在武将世家,武艺也是不能含糊的。
一份一份不可推卸的功课很快让棠哥儿无暇去想那些伤心事,整日绞尽脑汁,想的都是读书上的事,俗语说人从书里乖,读的书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也就会更加的懂事,棠哥儿也在念书中一日日的蜕变着。
……
时光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三个春秋,棠哥儿已经八岁了,薛子桢和霍灵璧的第二个儿子也两岁了,这个儿子在霍家排行第三,人称三少爷,取名霍达,在镇国公眼里,可是第一个姓霍的嫡孙,因此宠爱非常,打在襁褓里就喜欢亲近,如今长大了,便提出了亲自教导这个孩子。
但是霍达和霍周棠哥儿都不一样,他的性子很绵软,跟小姑娘似的,最爱粘着薛子桢,也不爱玩儿也不爱闹,有时侯薛子桢管家理事,他在一旁看着,枯坐一整天也不觉得烦躁,是以对跟着祖父念书的事很不乐意,去了没两天就哭着回来了,打死也不肯再去了,薛子桢无法,只好把他带在身边亲自给他启蒙。
镇国公却对此十分郁闷,好不容易霍家的子嗣繁盛起来,他有了三个孙儿,但大孙儿一进军营就不肯回家,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次孙又跟着薛丹臣念书,口口声声以薛家人自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小孙儿,却又是这么个脾气,他已经上了年纪,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一个孙儿降生然后再去教导他了。
许是经常长吁短叹的缘故,镇国公入秋后就大病一场,霍灵璧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霍周和棠哥儿也都回家侍疾了。
霍周已经十五岁了,在军营里的三年历练让他变得武艺更加高强,手段更加狠辣,心思也更加深沉,他身边也存在了一批忠于他且只忠于他的人,不是因为他是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而仅仅是因为对他这个人心服口服。
这样的属下很难得,也很忠心,这次霍周就带回来两个,一个叫梁悦,一个叫陈安,年纪也跟霍周差不多大,出身都是一般的老百姓,当初拜了霍周为老大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今跟着来到了京城一瞧,得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哥竟是国公府的少爷,都惊讶的不得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霍周去探望镇国公了,他们就被管事的安排在外院住下了。
薛子桢见到霍周时也是一怔,霍周却已经恭恭敬敬的向她行了礼:“母亲,我回来了。”
薛子桢回过神来忙道:“你快去吧,你祖父正念叨你呢,埋怨你出去这么久也不给家里带个信儿。”霍周道:“当初祖父说了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怕露馅,所以就很少写信。”
正说着话,棠哥儿带着霍达从斜里蹿了出来,在薛子桢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母亲,听说哥哥回来了。”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霍周,不由张大了嘴巴,霍达更是好奇的仰着头看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大哥。
霍周笑着摸了摸棠哥儿的头,又看向了霍达:“这就是三弟?”
薛子桢笑道:“是呀,叫霍达,不太爱说话,也不知道喊人,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霍周微微点点头,与棠哥儿和霍达一起进了镇国公的屋子。
镇国公也是上了年纪,再加上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旧伤复发,所以略微伤感便有些经受不住罢了,说白了,是心病,如今看到三个孙儿在床前站着,心里老怀安慰,渐渐地倒也痊愈了,只是到底伤及了身体根本,所以支撑了不到一个月就提出了致仕,并请旨让霍灵璧继承国公爷的位置,而他要退下来专心养老了。
与年迈的镇国公相比,顺和帝自然更希望重用正值盛年的霍灵璧,所以很快应允了这件事,将折子批复了下来。
旨意下来,镇国公便带着霍夫人去了西山的别院调养身体,府里只留下了霍灵璧和薛子桢并三个孩子,顿时有些冷清,倒是霍晓泠隔三差五的时常过来。
她嫁给卢双后,生下一子一女,如今在卢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不管是卢夫人还是卢双,都对她十分喜爱,她的长子卢秀和女儿卢颖只相差两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倒是经常来霍家和棠哥儿霍达一起玩耍,表兄弟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
霍晓清也有了两个儿子,只可惜她远在金陵,轻易离开不得,所以出嫁这几年了也没回京城一趟,倒是每逢年节就派人来送节礼,霍家也时常派人去给她送东西,都说她有两个儿子傍身,丈夫疼爱,公婆怜惜,这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如此一来,大家即便不能见面,也能放心了。
霍灵璧之前为了避风头,一直只当着闲差,如今刚一开始重用,顺和帝就把他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因为这样,霍灵璧每天倒是越发的忙碌起来,家里就只剩下了薛子桢。
镇国公的病情一好,本来霍周就要回军营的,却被薛子桢拦住了,她让霍灵璧在西山大营寻了个空缺,让霍周过去当差,每日也能回家住,倒是比在军营要亲近许多,更何况薛子桢也有其他的考虑,霍周已经十五岁了,这亲事也要开始说起来了。
为了这事,薛子桢特意回了一趟薛家,只是她一提这事,薛丹臣就不高兴,他还对之前霍周把棠哥儿藏起来的事耿耿于怀,恨恨道:“这就是个白眼狼,你又何必理会?”
薛子桢道:“话不能这么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已经把他养大了,等到成亲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父亲若是不愿意,全当我今天白来了。”
她倒不是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是想如果父亲出面做媒,可能要体面一点,但是如果父亲不愿意,她自然也能想法子让这门婚事风风光光的。
薛丹臣被薛子桢这句话一噎,不由无奈一笑,如今他只手遮天,谁在他面前不是战战兢兢?也只有这个女儿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笑道:“罢了,你也别赌气了,这事交给我,只是他到底是庶长子,即便养在你名下,可不是你亲生,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也别想遮着藏着了,所以要想给他说一个高门大户的妻子只怕就难了。”
薛子桢早就盘算好了:“霍周面冷心热,我想给他找个温柔贤惠,能体贴人的姑娘就最好,也不求出身多好,若是出身高贵,反而会心生跋扈,导致夫妻不睦,最好是书香门第,家中长女,不是特别有权有势,但也是小康之家,只要脾气好,容貌好,嫁妆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又不图儿媳妇的嫁妆。”
薛丹臣忍不住笑了:“听听,这还叫没要求呢?我看你的要求够苛刻的了,罢了,既如此,我替你寻摸寻摸就是了,若是没有,可别抱怨。”
薛子桢笑了,坐在了薛丹臣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父亲对我最好了。”薛丹臣拍拍她的手,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去瞧瞧你母亲,这两天又跟妍儿置气呢。”
打从薛子妍懂事起,她的小名小金蟾就不许别人叫了,还有什么小肉丸小菜碟更是一律不许叫,如今薛丹臣只是叫她妍儿,唯独陆如英生气的时候一口一个小菜碟的叫着,就是为了故意气她。
薛子桢走到正房的门外,就听到母亲愤怒的声音:“……当初你姐姐可没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过!”薛子桢一听,赶忙进去了:“怎么了?”
陆如英一见长女过来,赶忙拉着她告状:“你瞧瞧你的好妹妹,我是管不了了,出门一趟,给她十两银子就花十两,给一百两花一百两,昨日你父亲给了她一千两,她一眨眼的功夫就花完了,你说说这,太气人了!”
薛子妍站在一旁,丝毫没觉得不对,反而理直气壮的,薛子桢安抚了陆如英几句才看向了她:“这么多银子你花到哪里去了?”
薛子妍对这个长姐还是存了几分畏惧的,老老实实道:“我之前看中了一套首饰,就去求了父亲给我银子,父亲就给了我一千两,然后我就去买了首饰。”
薛子桢蹙眉道:“什么首饰啊?竟要一千两?”
薛子妍小声道:“就是一套镶了红宝石的头面,特别漂亮,母亲不给我买,我就去告诉父亲,说想要来做嫁妆,父亲就给钱了,人家要价一千五百两呢,我给还到了一千两。”
薛子桢道:“那首饰呢?我瞧瞧。”
薛子妍便吩咐丫头把首饰捧了来,楠木匣子里放着一整套头面,具是赤金的,上面镶嵌着的红宝石灿晶晶的,仿佛火焰一般,不管从款式还是从红宝石的品质上来看,这套首饰就算值不了一千两也差不离了。
薛子桢点点头,道:“你买东西也就罢了,可别让人哄骗了去。”
薛子妍见姐姐没责怪自己,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应了,抱着首饰匣子一溜烟跑了,陆如英气的直瞪眼:“这就完了?这就完了?你怎么跟你父亲一个样?就这么纵容着她胡乱花钱?”
薛子桢笑道:“母亲,这也不算胡乱花钱啊,妍儿喜欢,买了就买了,又不吃亏,她也说了,想要这套头面做嫁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陆如英顿时委屈道:“凭什么啊,我花钱你父亲就不许,薛子妍花钱你父亲就同意,真是偏心眼儿,你也偏心眼儿,我不想理你了!”
薛子桢哭笑不得:“妍儿花一千两银子买一套首饰,最起码物有所值,就是过了十年八年还是这个价儿,但是母亲花一千两买了个古董花瓶,结果还是假的,一转手,十两银子都卖不到,您说,父亲怎么敢让您胡乱花钱呢?”
陆如英顿时讪讪的不说话了,薛子桢见她如此,免不了又要安慰一番,教她一些辨认古董的方法,又承诺过阵子清闲了带她去淘古董,这才把陆如英哄高兴了。
离开正堂,薛子桢又去了薛子妍的院子,她如今单独住在薛家最大的院子里,院里院外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院子左边是一丛翠竹,右边是一片海棠花,看上去虽然不伦不类,倒也显得热热闹闹。
等到进了屋子,墙上挂满了字画,桌案上和百宝阁上也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拥挤,但都是薛子妍搜罗来的各种小玩意儿,从来不许人碰的,之前棠哥儿拿了她一个水晶兔子,被她一路从院子里追到了大门口,大家拦都拦不住。
打那以后,就再没有人敢碰薛子妍的任何东西。
薛子桢进屋的时候,丫头们一叠声的通报,薛子妍很快出来了,乖乖的行礼问好:“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