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灵璧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去了前院张罗。
镇国公府嫁女,场面和排场自然都非比寻常,一大早就有人登门送贺礼,不到半晌,就有客人登门了,男客由霍灵璧在前院招呼,女眷在后院由薛子桢款待,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长辈要当面送添妆,薛子桢又要陪着去霍晓清的闺房,一时忙的团团转。
贺夫人来的是最早的,带着两个儿媳妇,因上次薛子桢帮忙出主意让贺老爷逃过一劫的事,贺夫人逢人就夸薛子桢如何如何的好,这次来不光为了道贺,还对霍夫人说了贺老爷升迁的事:“再过半个月就要去南昌赴任了,虽然远些,但在外头也自在,远离了朝廷的纷争,只怕也更安稳些。”
霍夫人虽然舍不得,但也觉得外放对贺老爷来说是件好事,大家就商议了到时候去贺家赴宴,为贺老爷践行。
越接近正午,人来的就越多,等到了吉时,花轿要抬出门了,大家又挤到正堂去观礼,看霍晓清和方梓楠给霍夫人和镇国公行礼,镇国公还好,霍夫人直接捂着嘴哭了出来,被贺夫人给劝住了。
新人上了花轿,出了门,接下来就是一抬抬的嫁妆跟着了,一水的黄花梨木打成的嫁妆箱子,系着红绸子,显得格外喜庆。
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用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算是全部抬出门,旁观的宾客们不由满眼羡慕,啧啧称叹。
霍灵璧和薛子桢要跟着去送嫁,他们的箱笼也已经准备好了送到了通州码头,如今不过是人坐着马车跟过去罢了,薛子桢这次过去,只带了溪柳并瑶芝和琼露三个丫头,其余人都留了下来照看双桂堂。
霍晓清上花轿的时候,她也跟着上了马车,跟在花轿后,绕城吹打了一圈,等出了城后就轻松了许多。
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薛子桢又是累又是饿,只吃了两块干点心充饥,谁知霍灵璧却让人送来几个热气腾腾的羊肉馅包子并一大块酱牛肉,说是从路边的茶摊买的,觉得挺好吃的。
薛子桢看着那么一大块牛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叫瑶芝切成了小片,大家就着包子分着吃了。
赶了半天路,等到了通州码头,又把花轿和嫁妆都安置在船上,轿夫并抬嫁妆的人也都打发回去了,这才开了船,沿着运河直达金陵城下。
薛子桢也有好几年没有坐船了,看着丫头收拾好了箱笼,又去了霍晓清那儿。
霍晓清已经换下了那一身嫁衣,穿着家常衣裳,好奇的趴在窗边往外看,见了薛子桢,难得的羞赧起来。
薛子桢笑了笑:“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吧?晚上想吃点什么?”
霍晓清道:“吃什么都行,嫂子做主就是了。”
薛子桢道:“在船上还是河鲜多一些,来之前已经吩咐人做了溜鱼丸了,待会你尝尝。”
霍晓清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明显对陌生的金陵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薛子桢想了想,坐在了她身旁:“我小时候去过一次金陵,虽然记得不甚清楚,到底还有些印象。”
霍晓清眼前一亮,赶忙道:“那嫂子给我讲讲。”
薛子桢笑道:“金陵城毕竟是六朝古都,历史悠久,文化厚重,当时只记得城墙高耸入云,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也十分宽敞,而城内那些乡绅大族,个个非富即贵,再加上江南本就繁华富庶,他们日常过日子都讲究的很,四时八节要吃什么要穿什么要送什么礼也都是有讲究的,你若是错了一点,就是极其失礼的事。”
霍晓清本就是个粗心的性子,大大咧咧的,一听这话就被吓唬住了,生怕自己做不好,薛子桢安慰道:“你也别害怕,毕竟你是京城来的,对江南的习俗不甚了解,就是错了什么也没人会怪你,只是方家族人多,方半城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方九少这一辈光兄弟妯娌就十几二十个,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你和我有仇,我跟他有怨,或是你我投缘,或是他们交好,关系错综复杂的很,其中也不乏内斗,但你毕竟是方家嫡支的媳妇,只有别人来奉承你的,断不用你费心去讨好他们,只要把你婆婆笼络住了,你在方家就算站稳脚跟了。”
霍晓清连连点头,薛子桢又叮嘱道:“方家耕读传家,素日穿着打扮一定要朴素些,总不能打扮的比你婆婆还要富贵,该省的时候省俭些,该花钱的时候也不要小气,这么大一个家,今天你娶妻,明天孩子满月,后天有人过寿,红白喜事多着呢,妯娌间又爱攀比,你若是被人压了下去,以后也别想抬起头来了。”
薛子桢又捡了些重要的细细的和她说了,倒让霍晓清慢慢放松下来,两边说着话,晚饭也送来了,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鱼,一道醋溜鱼丸,一道鱼片粥,霍晓清一看满桌子的鱼不由无语,薛子桢笑道:“到了南边,最不值钱的就是鱼了,你要慢慢习惯才好。”
陪着霍晓清吃过晚饭,回到房间时,霍灵璧也陪着方梓楠刚刚吃晚饭回来,席上喝了两杯酒,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床上看书。
船行在水上,就是走的再稳当也不免有晃晃悠悠的时候,薛子桢道:“船上晃来晃去的,怎么还看书啊?难道不怕眼晕?”
霍灵璧扔下兵书,懒懒的躺到了床上:“你没回来,我觉得无聊嘛,去了这么久,都和清儿说了什么?”
薛子桢道:“无非是些为人媳妇的道理罢了。”
霍灵璧笑了笑,薛子桢坐在妆镜前卸钗环,突然想起一事,道:“今天庆王来贺喜了?”
霍灵璧笑道:“是啊,亲自来的,笑意盈盈的恭喜父亲,看不出半点不忿之色,藏得这么深,我就说他不简单。”
薛子桢道:“自打齐王谋反,庆王就消停了许多,有这个前车之鉴,只怕他即便想谋反也不敢了。”
霍灵璧笑道:“是啊,一面不敢谋反,一面又想做皇帝,也只好从太子这边下手了,若是太子出了什么意外,正好轮到他这个次子了。”
薛子桢却诧异道:“你是这么想的?难道没考虑过其他人选?”
霍灵璧也有些惊讶:“其他人?是睿王还是兴王?”
薛子桢不由无语:“说你们这些武将是大老粗,可一点也没冤枉你们,若是随便换了个文臣来回答这个问题,即便太子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庆王的,因为太子已经有了嫡长子啊,自古以来嫡长为尊,只要皇长孙好好地,就没庆王什么事!”
霍灵璧笑了笑:“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即便皇长孙是嫡长正统,但毕竟年幼,庆王年富力强,又是王叔,到时候只怕会功高震主,暗藏祸心呢。”
薛子桢道:“如今庆王还没成亲呢,他没有子嗣,是断不敢贸然下手的。”
霍灵璧摇了摇头:“那可未必,你可别轻视庆王的野心,他手握兵权,身边又有一干谋士,即便不敢谋逆,也自有其他的法子与太子作对,来之前我就告诫太子要小心些,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又不在京城,还是不能放心。”
薛子桢道:“你父亲和我父亲都在京城呢,难道他们两个人还护不住一个太子?齐王谋逆,皇上处决了那么多人,如今朝野上下还都有些战战兢兢,即便庆王想拉拢人做什么事,也要看对方有没有这个胆子了,依我看,庆王只怕要蛰伏两年了,等娶了妻,有了孩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更稳固了,才会图谋下一步呢。”
霍灵璧长叹一声,躺在了床上:“就是庆王愿意等,皇上的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只怕庆王等不起,我们还是要以防万一才是。”
薛子桢忙和了一天,也确实累了,简单梳洗后躺在了霍灵璧身边,听他说着话,慢慢睡了过去,霍灵璧见她倦极,也很快熄了灯睡下了。
从京城坐船一路到金陵,快则十几二十天,慢则一个月,霍灵璧拿着镇国公府的帖子,又有方家的帖子一路护航,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难缠的关卡,因此一路顺风顺水,赶在四月中下旬就到了金陵。
前来码头迎接的是方家的嫡长子,方梓楠的同胞大哥方玉楠,还有方玉楠的妻子,方家大少奶奶。
方玉楠长什么样薛子桢并未见到,但方家大少奶奶却是个极其热情和气的人,头一次见面就亲热的很,笑道:“原本薛阁老就与我们家是故交,我该称呼你一声妹妹的,如今亲上加亲,我与妹妹的小姑子成了妯娌,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薛子桢对这种善于攀关系的自来熟并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方家大少奶奶的热情里也多了几分刻意,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若是换了以前,她不过淡淡的应承就罢了,如今就是看在霍晓清的面子上也不得不回几句:“方家书香门第,把妹妹嫁到这儿来,不光是我,连家中二老都是极放心的,说不光家中长辈和善,就是嫂子也是个宽宏大度,极为体贴人的,将来您与妹妹成了妯娌,她若是有做的不到的地方,您可要多帮衬着些。”
方家大少奶奶笑道:“你说这话也太客气了些,把人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就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