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彼岸花缓缓消散无踪,陆曼珠仿佛一身所有的精气神被剥茧抽丝殆尽,整个人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天已经黑了,早上发生了什么甚至已经忘了,只留下模糊的印象,就如同一个噩梦。
她多么希望那就是噩梦啊,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杨伟倒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却如同相隔天涯海角。身体……还能算是身体吗?已经逐渐冷却的,不应该叫尸体吗?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什么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忒矫情。对于陆曼珠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的记忆中没你的时候你在我身边,你成了我的世界的时候,却阴阳两隔,逐渐冰冷在我的面前。
无边无际的悔恨毫无征兆的袭来,就如同天狗把月亮吃了,原本艳阳高照,晴空如洗,万里白云,鸟语花香,刹那间就变成了幽暗地狱,魑魅魍魉横行,无边无际尽是哀伤。
没有嚎嚎大哭,当绝望心死的时候,多少眼泪能洗净悔恨呢?
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声呜咽起来,陆曼珠挣扎着爬到杨伟身边,把他的头搂在怀里,泪水簌簌低落,打湿杨伟的脸颊。
她不哭了,仅仅只哭了几声就不哭了。拔出那把原本杀气腾腾气焰嚣张矗立在光明世界天主圣坛中的邪舞短剑。
她等不及要死,害怕唯恐晚几分钟便赶不上黄泉路上陪着他。她怕他一个人太孤单,凡尘人世,她已经用无知的冷酷拒他千里之外,现在,她要陪着他,上天入地,龙潭虎穴,寸步不离……
锋利无比的刀刃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很缓慢,却没有一丝犹豫,朝着心窝刺去。她的心脏长在右边,这次终于不再会错了,一心求死,便必死无疑。
刀尖划破肌肤,刺入肉里,可就在最后的关头,身边忽然间出现一个人,一把拍下邪舞剑。
传承守护者!
太子妃岩上遇见的天真纯朴的老顽童。他拍着胸口,吐着粗气,:“哎呀呀……吓死我了,女娃娃,你可不能死啊,现在你的命,比我的要值钱一百倍,不对,一千倍,也不对,一万倍,反正你不能死。”
陆曼珠痴痴的望着杨伟,:“心死了,还要行尸走肉般活着吗?”
老头:“娃娃,你听我的,反正你不能死。”
陆曼珠问:“我为什么不能死?”
“因为……因为……哎呀……好吧,我就实话实告诉你吧。女娃娃,你知道九界巫女是什么人吗?”
陆曼珠心灰意懒道:“她是什么人,又和我死不死什么关系呢?”
“关系太大了!我这么跟你吧,女娃娃,这世上有四种人。普通人,虚能者,超能者,神能者。神能者全世界都算上,一千年只出了这么多个。”老头伸出五根手指,想了想,又把大拇指缩了回去。
陆曼珠问:“九界巫女,是神能者?”
老头道:“我的老天爷啊,如果她是神能者,那我就烧高香了。”
陆曼珠:“难道只是超能者?”
老头哭着脸,:“我的祖宗啊,你都做了她的弟子,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陆曼珠摇了摇头。
老头满头黑线,道:“好吧,爷爷给你好好个清楚。这神能者之上,便是仙能者。你是华夏人,难道从没听过天上神仙传吗?仙能者分十级,分别为一级仙能者到九级仙能者,而满级十级着,众生奉为仙尊。”
陆曼珠问:“原来你是仙能者。”
老头一脸尴尬,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嘿嘿,我离仙能者还差那么一……嗯……好吧,是很大一。要不我,九界巫女。”
陆曼珠问:“难道她是仙能者?你不是,这世上,连神能者都没有吗?为什么她会在塘沽寨中?”
老头道:“谁塘沽寨是在世上?哎呀,今天索性把我知道的都给你听吧。塘沽寨,其实是墓地。仙能者的墓地。有另一个名字,叫仙冢。那里面埋的……哎呀,这我不能,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只要知道,那里面冥冥之中有律法,想得自由,唯一的办法就是收徒。收了徒弟,传完道统,冥冥中的律法就再也没有约束力了。你拜了九界巫女为师对不对?她传你本命印记对不对?传完,她就可以离开塘沽寨了。本来,她在方寸山里,白头翁还能压制她,可是现在,根本不行啊。”
陆曼珠问:“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伤害她?”
“伤害她?”老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陆曼珠,仿佛从为想过世上竟然有人会出这种话。他:“祖宗啊,别别人伤害她,她能不伤害别人,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当然,咱们这些个地球上的普通人不用担心,因为人家根本不屑于伤害咱们。她伤害的,都是仙能者啊。八级的,九级的,满级的仙尊。传闻她弑杀成性,九界最大的魔女,一人单挑十二仙尊,愣是打的意气风发,半伤都没受啊。”
陆曼珠觉得如同听天书,从来没想过九界巫女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她是九界巫女的弟子,传承了九界巫女的本命印记,里面有九界巫女所有神通运用以及修炼法门。可以这么,在这个连神能者都没有的地球上,陆曼珠只要稍微修炼两天,恐怕就能横扫无敌。
多少人一辈子挖空心思所奢望的东西,就这么唾手可得,可是陆曼珠却没有半开心雀跃。
老头:“女娃娃,现在你知道了吧,反正,九界巫女就是最最最大的恶魔,她从塘沽寨逃出来,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趁着她还是灵魂状态,实力没有恢复,一定要把她重新抓回来镇压在方寸山法阵中。而找到他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她的本命印记。”
老头指了指陆曼珠眉心,接着道:“娃娃,别让爷爷难做,算帮我一个忙,帮满天仙佛一个忙行不行?”
陆曼珠才懒得管九界巫女是好人还是恶人。在她心里,只有对她好的,和对对他不好的两种。九界巫女帮了她大忙!如果不是遇见九界巫女,陆曼珠很有可能在塘沽寨中待十年,或者一百年,甚至更久,直到时光的尽头。
是九界巫女让她免受相思之苦重新回来,是九界巫女让她见了杨伟最后一面。陆曼珠曾经,别人对我好,不求回报,我便当牛做马还他。现在,她就是这么做的,她都要死了,随着杨伟走一遭黄泉路,漫步于开满彼岸花的忘川河畔,最好不要喝孟婆汤,手挽着手投胎转世,下一辈子,留着记忆,天涯海角相寻相依……
她很干脆的:“不行。”
老头哭着脸,:“祖宗唉,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你就帮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陆曼珠:“爷爷,我尊你一声爷爷,没你我就进不了塘沽寨,就没法拜九界巫女为师,就不能杀庄先生替他报仇。我欠你一份恩情,可欠九界巫女的更多。今生今世没法还你,这条命,你取走吧,你给的我造化,我如数还你。”
老头愁眉苦脸,苦苦哀求,:“丫头,有事好商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能做到的,都帮你做了行不行?”
陆曼珠死意已决。老头急得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候,老头身上忽然间响起来一个苍老冰冷不近人情的声音。
那声音:“哼!凡夫俗子,蝼蚁蚍蜉,哪有资格和你讨价还价?你要清楚,虽然只是一个着相沉沦的身外化身,可终究是接触我白头翁的人,你的尊严荣耀,就算是普通仙能者,也要对你恭敬又加。真是愚蠢啊,早就告诉你用最干脆直接的办法,你非要做什么好言相求。”
老头身体里飘出来一个人,和老头一模一样的容貌,只不过气质却相差万里。一个纯真糊涂,一个城府精明。一个不修边幅,一个一袭华袍。这个人没有肉身,就好像是一个灵魂,半透明。
他侧目瞅着陆曼珠,背着双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给你两个选择,灵魂流放天外灾地,永生永世无法回来,遭遇亘古永恒的苦难。或者,乖乖听话,跟我回塘沽寨,镇压方寸山中。”
陆曼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头也不抬,抚摸着杨伟的脸,问道:“没有死路吗?”
白头翁轻哼一声,不屑道:“我让你死,阎王不敢留你。我要你活,你求死不得。”
陆曼珠笑了笑,又问道:“真的连半死的机会都没有吗?”
白头翁道:“那是自然!”
可是旁边老头话了:“哎呀,你就别吓唬人了,你出来最多半个时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身上有九界巫女的本命印记,如果她不愿意进塘沽寨,你就要抽离她的灵魂。可是九界巫女的本命印记在,你能办到吗?还有,白头翁,你竟然骗我,你不是只是喊她进入塘沽寨合作吗?为什么要镇压她……”
白头翁气的咬牙切齿,怒吼道:“闭嘴!”
可是已经晚了,不该让陆曼珠知道的都知道了。
陆曼珠:“你们走吧,或者,杀了我再走。”
白头翁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陆曼珠,忽然开口:“再多给你一个选择,你跟我走,我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