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很大,极目远望,不及尽头。
湖水很蓝,万钧碧波。熠熠生辉。
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偶尔兀现一抹彩虹,可见水雾极重。
经过半日的奔波,沈苛突然跌入这湿润的地带,仿佛连身上的尘埃都给洗去,从头到脚已变得干净透彻,精神又复抖擞。
到了此地,夏姓女子眼中也罕见露出微微欢喜之色,她出门不过一日的光景,见过的人物,景物,事物也算不少,但与自己的居地一比,简直就跟臭茅坑跟大仙宫一样让人一目了然。
其中的差距,相信瞎子用鼻子都能闻出来。
黑隶大狱中能有这般地域,或许就连黑隶王朝的人都不知晓。
坐牢与享受可是两条平行线,怎么能有交。
但世事就是如此,当你认为理所当然的时候,它偏偏要背道而行。
平空而行,对于知彼境巅峰来,太过艰难,一口元力提起,也最多坚持数十丈,而且体力也极其浪费。
只有修持到了立鼎境中,体内元力浑厚,全身经脉皆通,百骸四肢尽淬,方能御空而行,到了那时,瞬息千里不是空话。
当然,若是身怀稀罕的飞行匠术,又另当别论。
夏姓女子手中提着一个人,飞掠了半日光景,臂力早已酸麻,此时沙滩平夷,没有借力之物,愈发吃力。
虽仍然可以借助地面的反弹之力,但一蹦一跳,对于女子来讲终究不雅,对于一帮之主来更是失了威慑力。
所以她飞了不过数丈,便落了下来。
软和的鞋底踩在软和的沙滩上,十分舒适。
渐行渐近,一曲湖水虽无激浪,但干干的细沙也渐渐变得湿润起来,湖泊近在眼前。。
不多时,夏姓女子便行到湖边,在阳光反射下,整片湖面上犹如撒着银末,随波而动,美丽异常。
岸边停泊一条船,船的木料已然陈旧,底部也已起了青斑,它一动不动的扎根于此,就像自从它造好之后就从未行驶过一般。
此船身有一丈多长,船头上躺着一个人,一口锅大的草帽正盖在头上,呼噜的声音从中传出,看上去,这船家是在睡觉。
夏姓女子一身不响,提着沈苛上了船。
船身受力,微微摇晃。
那船家一跃而起,仓啷一声,不知从何处拔出一口铁刀,喝道:“是谁。”
夏姓女子开口道:“老杜,是我。”
这船家名叫老杜,老杜的身子很干瘦,身段很矮,那口铁刀厚重看上去只怕有八十斤,他看起来却不足五十斤。
他一见来人乃是帮主,大吐一口气,但神情中居然没有太多恭敬,淡淡道:“帮主有什么事?”
他一个撑船人,居然问别人有什么事,情况不是明摆着么?
沈苛暗暗好笑,觉得这人实在是个笨蛋,竟然连自己身份地位都摆不清楚,真不知这夏帮主该怎么处罚他。
哪知夏姓女子不仅不生气,反而带有恳请的口气笑道:“老杜,麻烦你载我一趟,我回头给你带烧鸡。”
老杜一口回绝,斩钉截铁道:“不行,还有一个白花花的娘子在等我,我不能辜负人家。”
夏姓女子一怔,脱口道:“什么?”
老杜不耐烦的道:“什么什么,我适才正在跟娘子约会,好不容易才两情相悦,就要宽衣解带,那晓得你硬生生将我们拆开,真不知她此刻伤心到那种程度了,我得早些回去解释清楚。”
夏姓女子脸颊绯红,方才听懂那娘子只是老杜梦中的人物,什么白花花也都明了,口中嗔道:“既然你、你有事,那将木船借给我,我自己划过去。”
老杜跳了起来,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声道:“不行不行,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怎么能给你。”
夏姓女子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办。”
老杜双腮深陷的脸颊上,暗淡无光的额头下,一双茶色的眼眸一转,拍手笑道:“这样这样,我去会我的心上人,但不能赶我下船,你自己划过去,然后我醒来时,船岂不是还在我这里。”
然后不等她开口,又道。“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办法,你自己划,我先去了。”
话罢,他身子一躺,草帽一盖,紧接着便又复响起呼噜声,果真立时睡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瞧过沈苛一眼。
沈苛听得纳罕不已,低垂的目光只能瞧到那人的下半身,只见那人腿间不着衣衫,肌肉萎缩干瘪,但那双脚板居然大的出奇,至少要比常人大上三倍,上面厚茧成层,老纹深刻,就比整日在田里干活的苦牛还不如。
夏姓女子叹口气,丢下沈苛,伸手握住依在船缘的陈旧竹竿,一提竹竿,夏姓女子白皙嫩滑的手背上顿时现出许些细筋,没想到这两丈长的竹竿已重到如此地步,就连知彼境巅峰的夏姓女子提着都隐隐吃力。
竹竿在浅水底中一撑,哗啦一声,船只已动,缓缓的朝湖中行去。
水声在船下细碎作响,呼噜声渐渐了起来,懒懒的湖水在阳光下舒卷有声,这都是一些令人松缓心神的声音。
沈苛仰面躺在船上,看着眼前摇船的夏姓女子。
柔滑的青丝盘成一个云鬓堆在头上,鬓上插着一支漆黑的簪子,双眉飞入两鬓,肌肤白皙,朱唇红润,俏鼻秀气,异常美丽。
沈苛看了好一阵,渐渐的痴了,眼睛一眨不眨,神魄不知去了哪儿。
夏姓女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觉沈苛正痴痴的望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目光却不见半别的意味,她虽然被人经常被人注视,但如此痴痴的目光却也是第一次,心头竟不由一跳,手中竹竿悄悄用力,搅起数滴水珠洒向沈苛。
哪知水珠落在沈苛的脸上,他依旧无动于衷,丝毫不察,仍是痴痴盯着她。
虽然她并不排斥沈苛的目光,但始终被人盯着总觉得别扭,就连她自己都还未察觉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在一个十来岁孩子的面前不自在起来。
她手腕又复用力,一道湖水从中浇起,扑的落到沈苛头上,被湖水一激,他猛然从梦海中惊回,疑惑的望了一眼夏姓女子,便闭上了双眼打算睡上一觉。
夏姓女子暗暗觉得有趣。
虽然她不知道有趣的地方在哪里。
眼见沈苛又自顾的闭上双眼,她竟忽然有生气。
虽然她不知道该生什么气。
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闭上的时候,竟没有一丝贪恋,以往只要瞧过她的人,眼中都有这种色彩。
这是不是她觉得有趣的地方?
他盯了她半天,居然闭就闭,难道多看一眼就会瞎么。
这是不是她觉得生气的地方?
她手中愈发用力,船似飞的掠过水面,她已决定了,她要将这家伙交给哥哥处理。
哥哥做事古怪邪气,一定会教训得他叫苦不迭。
沈苛显然不知道因为少瞧了人家一眼,就开罪了人,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女子长得好看,然后将其与自己的母亲作了一番比较,奈何比到最后,她竟然已胜过母亲一筹,他觉得这种结果不理想,于是又将母亲的年龄,生育这些因素一除,刚算出堪堪打成平手的局面,他便被惊过神了,接着再也没有雅兴,就欲睡上一觉。
微风扫过湖面,越是深入中央,氤氲便更甚了一分,似是行在雾中一般。
沈苛已看出那女子对他并无歹意,也颇为宽心,何况已入了人家老巢,就算突然多长出八十只脚来,肯定也跑不出去。
所以随着环境的静谧,他已渐渐沉睡过去。
他不是一个大意的人,相反他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此刻唯一的筹码,就是装。
需要装傻的时候,他并不比任何一个人马虎。
...
...
在湖的中央,气雾弥漫里,有一块岛。
岛上很冷清,寒鸦数只呱呱啾鸣,不及人肩的低矮树木遍布岛屿,修饰的整整齐齐。
岛屿自边缘向内凹陷,到了最中央的一处,一口偌大的洞口豁然在地表上撕开,直通地下。
地下洞穴的路错综复杂,一团乱麻,就是最会找路的鬣狗走进去,都得迷路。
而此刻在其中的莫一处的房间里,有两个蒲团,一个黑的,一个白的。
黑的上面坐着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黑发如布,被一根红绳系着,衣裳柔滑,袖口红丝添边,神色随意平静,投手举足间意气自若,毫不拘束。看上去这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
白的上面坐着一个女子,一张白皙的脸蛋透着一些苍白,这种苍白不是病态,而是与生俱来,美丽之极。
而在两个蒲团中间,正躺着一个男孩,鼻吸均匀,浑身懒散,正是还未醒来的沈苛。
那女子忽然开口道:“哥,你这子是不是一个傻子?”
男子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沈苛,道:“一个孤身落入敌人手中的孩子,竟然还敢睡觉,若不是个傻子,就是个天才。”
女子轻呸一口,睨眼一瞧沈苛,道:“他如果是个天才,那世上的天才也太不值钱了。”
男子伸手在沈苛的胸口一摸,一道元力悄然渗入其体内,将之前他所中的禁制抹去。然后刺啦一声,撕下衣袍上的袖子,揉成一团,塞入他的口中,接着用两指夹住他的鼻子,道:“我跟你打赌,他一定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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