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苛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前方的张卿,脚下已用上了时候吃奶的力,可显而易见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他仍是安慰道。
“雷帮主,莫非你不相信我么,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再次将酒葫抢回来,到时候还不喝个痛快,何苦嚼自己的衣裳。”
雷离道。
“你最好乘现在衣裳上的水分尚未完全蒸发前利用起来,不然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只怕连尿都没了。”
沈苛嘿嘿笑道。
“没想到雷帮主也会俏皮话。”
雷离严肃道。
“我没开玩笑。”
听着雷离的态度,沈苛果然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就快渴死而暴晒在沙漠上的前景,他冷不丁打个寒颤,终于也是撕下自己的双袖开始大嚼起来。
袖中的水分本就已快蒸发,这么嚼了几下,简直就如同在嚼干抹布一样,沈苛嚼了几口,就索然无味将其给吐了出来,烦不甚烦的叫道。
“渴死都比这舒服。”
雷离也只好苦笑一声,问道。
“你们之前见到了什么?”
沈苛笑道。
“也没什么,只是一场龙卷风与一只狮子。”
雷离远不如他那么轻松,道。
“龙卷风倒也不是十分可怕,为何在这万里黄沙的荒漠中还有狮子?”
沈苛笑道。
“若只是只狮子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这只狮子居然还是石头雕刻而成,石狮也还罢了,有趣的是它还会动了!”
“石狮会动。”
雷离喃喃着,眉头不展像是极力思索着什么,过了半响突然一惊。
“石狮,会动?莫非此地竟是万散林的地界。”
沈苛听其语气大变,心想难道不慎居然惹上了万散林,依照酒尊的口气来看,那可是与七罪楼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不由笑道。
“不应该呀,我们只是见了一头石狮而已,万散林果真这么厉害?”
雷离苦涩道。
“数十年前,我尚未入狱之前,在这位石狮的主子面前便走不过三个呼吸,你可怕么?”
沈苛好像再也笑不出来了,心问道。
“你当时是不是一也不厉害?”
雷离叹道。
“我那时也只是刚刚步入宗匠境界而已。”
沈苛只觉双腿一软,险些扑倒,喃喃道。
“只是宗匠境而已?”
雷离道。
“石狮的主人是万散林里面的一个雕刻大匠,据他的本身乃是黑狮出生,刚一出生,便在雕刻一方面露出惊世骇俗的天赋,传他诞生的那天只花费三个时辰,竟将一片方圆千里的莽莽山群雕刻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石狮雕像,数量破万,且每只石狮的姿态、气势尽皆不同,在世人口中几经传遍,几乎已将那处成了神话一般。”
沈苛咂砸舌,暗忖这他娘的才是上天的宠儿,他与之一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妖兽真是厉害。”
雷离笑道。
“人类自然也不差的。”
沈苛问道。
“人类也有这么天赋极高的?”
雷离失笑道。
“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凤毛麟角。”
沈苛顿时紧张的问道。
“我,我算不算。”
雷离笑道。
“你见过的,比如我的几位兄弟,萧笑与步苦,宁帮主、你师傅与那老人,夏舍儿与蜡烛。”
沈苛好像失望的头,意兴阑珊的问道。
“只有他们么?”
雷离道。
“当然不是。”
沈苛突然又来了精神,笑道。
“还有谁?”
雷离道。
“自然还有夏余人与黑袍人,这两人比他们加起来还可怕。”
沈苛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道。
“我也知道。”
雷离哈哈笑道。
“但这两人却也不是最厉害的。”
沈苛苦笑道。
“比这两人还厉害的角色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雷离笑道。
“怎么没有,我雷离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做牛换来的福分,今生竟有机会坐在世间最厉害的天才身上。”
沈苛叫道。
“你我?”
雷离笑道。
“自然是你。”
沈苛垂下头,他居然脸红了一红,苦笑道。
“你莫逗我。”
雷离道。
“谁逗你?你刚出大狱不过数日,此时竟已离知彼境只有一线之隔,当时见你时都吓了我一跳。”
沈苛眼睛好像有散出了光彩,但口中仍是道。
“凑巧而已,若不然就如同师傅常常的厚积薄发而已,这股子气喷薄完了也就寻常啦。”
雷离大笑道。
“你莫非连我眼力都瞧不上么,我如今实力固然悉数不存,可那股子眼力却还是在的。”
沈苛打趣道。
“眼力好为何载到了叶吹手中。”
雷离瞪眼道。
“马有失蹄,但这次绝不会再错,你非但还没有厚积薄发,而且是越积越厚,将来只怕难有人能出你之右。”
沈苛的脸终于红了,他暗忖着,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天才,莫非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成?
雷离继续道。
“倘若你现在跟对方拼命,你觉得你有几成机会能打败他?”
沈苛笑道。
“既然在拼命了,当然百分百之百了。”
这下反倒轮到雷离不敢相信了,道。
“当真?”
沈苛心想,不殆境界固然收拾他不值一提,难道还能敌得过二味净火不成?不过反过来,这都只是外物,而且用过之后便不再属于自己了,唯独自己能修炼出二味净火那天才能真正算是自己的本事,不由颓然道。
“若靠我自己的本事,只怕还不到半成机会。”
雷离哈哈笑道。
“半成已经足够了,我当年像你这么个实力的时候,看见了不殆境就双腿发软,哪里还有半成机会。”
沈苛心想,倘若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纵然自己比对方弱的太多,但却不一定没有一拼之力,毕竟他仔细一琢磨,自己身怀的本事好像门道都有些了不得。
雷离沉默了半响,突然语出惊人道。
“你想不想学习力术?”
沈苛果然吓得不轻,惊叫道。
“力术?”
雷离缓缓道。
“我这辈子恐怕成就有限了。”
沈苛笑道。
“不要颓废,你难道忘了南北巷么?连酒尊都你能治好的。”
雷离疑惑道。
“酒尊?”
沈苛笑道。
“之前那人便是千面疆十大疆主之一,酒尊。”
雷离叹道。
“难怪难怪,除了那样的人物,谁能有那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事。”
沈苛笑而不语,眼中的张卿好像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所幸的是荒漠一望无际,只要不超出视线所尽,总算尚能瞧见对方的身影,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他没有水,他的气力会渐渐失去,直到再也不能移动。对方会甩掉他,直到他再也不能瞧见除了黄沙之外的任何人。
雷离沉默了半响,继续道。
“我仍想将力术传授于你。”
沈苛心想他大概是真正对自己的前路甚是堪忧了,不然也不会再三提出此话。
“雷帮主可是太瞧得起我了,我如今尚有三门匠术也就堪堪摸到皮毛呢,本就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去贪多?”
雷离又沉默了,显然他也未曾想到沈苛居然已身怀三门匠术。
任何人想将三门匠术修炼到极致都是难以想象的事,尽管他分外看重沈苛,但在这超出任何天赋的事情面前,他也不能一意孤行的去勉强别人,毕竟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重者彼此互冲,道消身死。轻者也是四面难顾,一生平庸。
便在此时,沈苛只觉眼前一花,好似飞将军徒从天降挡住了他视线,吓得他急忙一脚尖,翻身而起,倒掠三丈。
然后他定眼一瞧来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那神龙见首不尾的酒尊。
沈苛顿时喜上眉梢,笑嘻嘻道。
“老人家,你可把子吓着咯。”
酒尊没有发笑,他甚至比任何时刻都要严肃三分,不过他的神色却仍是从容不迫,问道。
“沈子,你的酒葫给我用用。”
沈苛苦着脸道。
“老人家真是来得不巧,那葫芦现在已经易主了呢!”
酒尊好像变了颜色,问道。
“你丢了?”
沈苛笑道。
“送人了,老人家想喝酒还须得等一会儿。”
酒尊噶声道。
“送人啦?如此珍贵的纳器你居然送人了?”
沈苛头,颇有敬佩道。
“老人家眼力果然非凡,竟早已看出那酒壶是个纳器。”
酒尊好像脸上已有了汗水,沈苛也已瞧出他并非只是想喝酒那么简单,不由问道。
“老人家急着找那破葫芦莫非有事?”
酒尊望着北面,摇了摇头。
沈苛指着已远在只剩下一黑影的前方,笑道。
“那葫芦就在那人手中,之前被那子给打劫了。”
他的一句话方才一半,酒尊的人已然消失不见。他的话刚刚落毕,张卿就像是一个干馒头一般被丢在了沈苛的面前,张卿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僵固,眼眸已经凝结。
酒葫却在老人手中。
沈苛笑容满面的望了望张卿,本以为老人至少也得豪饮几口,殊不知他居然又将葫芦丢给了沈苛,声犹在,人却已不见。
“再别丢了,下次请你喝真正的美酒。”
他来的不仅突然,去的也让人始料不及,沈苛稀里糊涂的挠了挠脑袋,随即喜笑颜开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张卿,笑道。
“兄台,好久不见。”
他之所以得如此轻松,只因他早已看出张卿已被老人动了手脚,只怕一时半刻是动弹不得了。
而且句实在话,他甚至不敢相信竟这么轻松酒葫已再次落入自己手中,拔开葫塞,他贪婪的大饮几口,只觉一股寒流从咽喉滚下,浑身上下畅快极了,旋即便将葫芦递给了雷离。
张卿终于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沈苛,那摸样好像恨不得立马吃了他。
沈苛放下雷离,笑吟吟地走到张卿身前,毫无征兆地,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重重的捆在了他的左脸。
张卿似乎惊呆,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过了那么一会儿,忽然张口大骂。
“你个杂种,你敢打我?”
沈苛再度笑嘻嘻的扬起了手,笑嘻嘻的提着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