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了今夜之后,他随意都有可能踏入下一境界,倘若今夜未能将如此至关重要的第一境界弄透,一旦突兀的步入下个境界,将来也将成为修行大道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
他虽然并不清楚,但他却很迷恋这种感觉,一种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并不好过,但沈苛却偏偏不是轻易放手的人,越是难受的事他偏偏越想弄懂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就想瞧瞧到底能难受到什么地步。
这恰好也是沈苛的性格。
别人若是觉得这个人可怕,他偏偏就要去惹惹这人,别人觉得这件事诡秘可怕,他就偏偏要去试试这件事最诡秘最可怕的时候到底长成什么鬼样子。
他虽然还能支撑下去,但剑手却已渐渐有些乏力了。
他们此时都处于知己境巅峰,看似并无差别,但却有不同,这不同恰好也是沈苛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基础。
剑手的基础固然不错,但相比沈苛这个自便被三大大师,无数强者亲手奠定出来的基础而言,无疑是差的太多太多。
甚至毫不夸张的,这世间若论基础之扎实,能超过沈苛的人,绝对不会超出一手之数。
没有人会在十八岁之前仍在打基础,有些世人眼中的天才在这个年纪,早已是雄踞一方的大人物。
但这些天才跟沈苛这个真正的天才比较起来,简直就如同儿戏一般。
这也是书生、老人、宁欣欣三人之所以相信沈苛将来有与黑袍人一战之力的缘由之一,也是他们相信沈苛能身兼诸多匠术,甚至新创匠术的缘由之一。
突然,沈苛骤然只觉压力剧增,对方的力量、气势宛如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忽然被神魔附体一样。
剑手终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受不了对方给予他的压力,终于忍不住将境界提至知彼境天。
剑尖也终于从沈苛的两指间拔出了一寸。
但也只有一寸而已,一寸之后,剑手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
他面色虽然难看,心中却卷起滔天骇浪,他前半辈子固然也听过世间不乏能逾境挑战的天才,但直到如今他非但尚未见过这样的人,甚至打心底他根本不相信真正有这样的天才。
他运气真不错,今天终于碰到了。
他一碰到,就后悔了,他此时只想今生反倒不要碰到的好,不必推翻他的想法。因为谁知一碰到,就令他半生英明,一朝丧尽。
他此时就算拔出了剑,也再也没有半颜面继续呆在金氏宗族旗下了,他想起曾经如何吹捧自己剑术,境界稳固的大话,甚至恨不得立刻马不停地躲得远远的,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找条缝子钻进去。
可惜的是,他还走不掉,至少此时还不行。
但他好像已经决定立即就要走了。
所以他一声冷哼,境界再升,直接跨入知彼中境天。
沈苛心中嘿嘿一笑,他早已算到对方必定会这样做,稍稍感受了一下知彼中境天的实力,心中有了个大概,便故作乏力强撑了几个呼吸,被剑手将剑拔了出去。
其实,他仍有余力,只是他并不想暴露出来,毕竟他的身份一旦揭穿,简直再也找不到半个不是敌人的人出来了。
剑手铁青着脸,看着金冲土道:“金公子,在下告退。”
他实在没有脸面继续呆在这儿,他若是厚着脸皮不走,也只是像只被扒光鸡毛的呆鸡。
他是这样想的。
他走之前,也盯了沈苛一眼,但眼中没有半怨恨之色,只有深深的敬畏与一抹旁人不知的喟叹。
只从这一眼,大家都已看出这人与绿脸人不属于一类人,也都知道他这一走,恐怕是再也不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但他的身影刚刚退出房间,金冲土等人就像是已将他忘记了一般,俱都拊掌大笑道:“沈兄好厉害的右手,竟令得张先生两招垂败自退。”
沈苛居然好像也对那张先生的离开无动于衷,笑道:“早告诉你们了,在下这只右手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吗。”
他口中着,人渐渐回到了座位。
真真已好似完全被他的本事所迷倒,不仅笑靥生光,眼神也有些迷蒙,在为他斟酒的时候,居然还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胸脯碰了他的肩膀几下。
沈苛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心中不受控制的荡漾起来。
他知道自己终于牵动了这妖娆女子的心。
但他居然还不知足,他居然还在给真真创造机会,于是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口气连喝了十七八杯,脸虽不红心却跳得不像话。
真真太会把握机会了,他只喝十八杯,可真真却用胸脯挤了他十九回。
他数得很清楚,而且他还恨不得一直数下去。
但是他渐渐发觉自己受不了了,一个正常的男人,常常会在不正常的环境下受不了的。
可偏偏受不了还得继续忍受,所以他只好停下了杯中酒,不让真真继续折磨他,拼尽法子去认真听他们话。
他刚探出目光,对面东方发白就朝他望了过来,眸子朝力士转了一圈,好像在,那个大个子盯上你了。
沈苛看向那个力士,他果然正死死盯着沈苛,准确正死死盯着他的右手。
这个力士身高八尺,手臂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那么随意站在金冲土后面,就像是一座山似的。
他终于察觉到了沈苛正在注视他,居然还对他笑了一笑,一个像他这样的壮汉并不适合笑,他们这类人严肃起来看上去已比较可怕,这一笑,就更让人不舒服了。
沈苛只好皮笑肉不笑也对他笑了一笑,干咳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黄岭、金白青黄几人一直都在话,但全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也不知是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秘密的话可,还是有沈苛与东方发白这两个外人在场。
单看今夜鬼帝的人都未曾出现,就知道四大宗族之间与黑隶本朝有着愈发深刻的间隙。
沈苛想了一想,忽然笑道:“将军,属下几杯酒下肚,急事来了。”
黄岭好像已沈苛改观了许多,何况他也喝了不少,居然对沈苛笑着道:“快去。”
沈苛笑着告退,离开房门时又顺手关了起来。
屋内的空气虽不沉闷,但喝了两杯的人,却总是觉得屋外的空气要比屋内的要好的多。
此处正在七罪楼三层,也不知从那儿吹进了晚风,喝了两杯的人,也总认为酒后的晚风要比平时凉快的多。
所以沈苛逆着风向信步而行,就像是在散步。
夜才过去一个时辰,离熹微的曙光尚早的很。沈苛本已与东方发白措好措辞,只等黄岭等人铺天盖地的问出来,谁知他们非但不闻不问,简直就没当回事似的。
他们不问,沈苛反倒有些沉不住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他们不问,难道我就不能想个办法逼得他们不得不问,或者想个法子故意透露给他们听么?
沈苛就是这样,别人运筹帷幄,他就要弄得人家手忙脚乱。
想着想着,他已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尽头又曲折了进去,他在里面又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了有风的地方。
七罪楼外围的阳台上不仅有风,而且还有夜景。
从三层楼的高度眺望仲都的夜景,就像是在平视一样,虽不能将方圆数里尽收眼下,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铺展开来的灯火、建筑、安静,无疑都具有独一无二的风味。
晚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吹着晚风,人好像都会变得清醒许多,但稀奇的是,纷至沓来的思绪却似乎比清醒来的更快更急更猛烈。
这种时刻,一个人同时思考七八件事情都不嫌多。
有人,人一生若不醉上几场,简直就是白活。
但沈苛却想,人一生醉得时间不吹吹晚风,那就是白痴。
因为人一生醉的时候并不多,而醉的时候却往往是人最清醒的时候,吹着晚风,往事如掠,这种光景实在太美,太梦幻。
他脑海中掠过许多人的面孔,有母亲,书生,老人,嫩竹,单闯,还有许多许多中庸帮的成员。他虽然与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久,但却恍惚有了相隔一世的感觉。
黑隶大狱固然可怕,但对于沈苛从便生长其中的人来,却有种不明白的怀恋。
然后他又想起了与他一同出来的其余十五人。
他们在大狱中都是擎天领袖人物,何况到了外界,如今的他们就如同鱼儿游进大海一样,简直畅所欲为。
只需要再过一年,他们的实力均恢复过来,恐怕就是别人该头疼的时候了。
所以沈苛并不替他们担心,只希望他们到时候不要弄得太可恶。
想着他们,他又不觉想到了夏余人,夏舍儿俩人。
他们身负血海深仇,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俩便会去血仞仇人,那个时候他俩的名字也必将响彻大地。
沈苛并不知道他们的仇人是谁,但能逼得他俩兄妹至今仍是不敢动弹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这样的角色被杀,纵然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没人气,一也找不到曝光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