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常将手中玉简递给叶易安时神色有些古怪。
这就是裂天斩鬼刀上繁复云纹所蕴含的秘密!叶易安心中激动,手上却尽量平静的接过玉简,笑着向何有常问道:“怎么了?”
何有常顺势在旁边的胡凳上坐下,眼神在叶易安身上好一番扫量后方才咂嘴道:“道友你是我引荐进来的,如今黄庄主又命我专司与你的联络,咱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道友就莫怪我交浅言深了”
“道兄何出此言,有话就请直言相告”
“好”,何有常一抚掌,手指那玉简道:“道友你要的这东西我也多嘴问过两句,当是驱动法器威能的吧”
见叶易安毫无掩饰的直接点头,何有常的身体又往前稍倾了倾,“道友你这法器可是古怪的很,竟然需要血祭才能驱动。以自身精血为引……这可是魔门才会用的炼器术,当然,我并不是说道友是魔门的出身,你是参加过本庄测试的嘛,只是……总之道友你是聪明人,就无需我多说了。依着我的意思,那法器用着终究有些不合适,能舍就舍了吧,这也是为道友免除后患计。只要与本庄合作愉快,道友又何愁得不着好法器,实无必要为此碍人的眼,你说呢?”
叶易安静听他说完后站起身拱手一礼,郑重语气道:“道兄有爱我成全之心,感激不尽。这番言语我必定牢记于心”
何有常起身还礼,呵呵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就不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自打第一次见面我见老弟就顺眼的很,愿交你这个朋友”
两人又亲热了一番,何有常留下一枚极品灵玉雕成的符牌后起身走了。据他所说这面篆刻有繁复云纹的玉牌能够接收飞符传书,也是以后两人之间联络的工具。
至于规矩嘛还跟以前一样,叶易安只要接任务就能提出交换条件,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倒也干脆爽利。
何有常走后,叶易安先在身周一连布下三道禁制,这才取出那枚形制粗糙的玉简。
按照简身所示文字打开玉简后,里面是一套配有虚拟影像演示的说明,告知裂天斩鬼刀上设置那套繁复云纹的目的,以及该如何一步步完成。
整个过程空前繁杂,且正如何有常所言,完成这些过程的前提需要以本身精血为引。
等叶易安将所有内容铭刻于心想要收回玉简时,这枚形制粗陋的玉简却在毫光散尽后毫无征兆的碎成了一地粉末,居然是一次性使用的。
尽管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出裂天斩鬼刀加以实践,但叶易安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冲动,这里实在不合适。
端起茶盏小口呷饮,叶易安由玉简想到了更多。当初给出裂天斩鬼刀上这套繁复的云纹时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们说解就给解开了。
叶易安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难,也正因如此,他对黄庄主及其所代表势力具有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深不可测啊!可惜的是玉简内所载内容只是告知他怎么做,却没对云纹本身做详细解析,所以虽然获得了裂天斩鬼刀的驱动之法,却对云纹本身的了解毫无帮助,这不能不说是遗憾。
他们能解析云纹……或许此前我不应该拒绝黄庄主,而是假意加入他们?
叶易安想了很多,等他醒过神时天色已彻底黯淡下来。
去还是不去?站在窗前向外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叶易安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此前黄庄主找他说话的那个僻静院落,目标则是何有常上交星盘的所在,这是早就想好的,刚才的犹豫不过是因为愈发认识到了黄庄主所代表势力深不可测的缘故。
不去终究不甘心,不过叶易安的行动也到了谨慎的极致。
身随意动,叶易安的身体在没点灯的屋内渐次虚化,并最终彻底消失。
整个山庄前部一片灯火通明,看来即便是晚上这里的测试与招募也还没有结束。
与热闹的前庄比起来,后庄就要冷清的多。那处僻静的院落则是个例外的例外,里面灯火分明很多,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却又异常的安静。
这里居然也是日夜运转不停,只是因为太安静,使得它平添了几分凝重。
进大门没花费太多功夫,叶易安沿着回廊向储存星盘的地点走去,远远的距离还有十丈远近时,身体蓦然受阻,似乎撞上了一大团棉花堆并被轻轻弹了一下。
无形禁制!叶易安反应速度极快,方一撞上整个人立即顺着轻轻的弹劲儿飞退而回,双脚落地之后就再也一动不动了。
恰在这时,那处屋内猛然窜出一人,气势十足的四下里搜索一番却没看到任何人后,脸上满布疑惑。
叶易安心中暗骂,若非《蛹蝶功法》具有丹力内收而毫不外放的威能,刚才铁定要败露行藏,这处诡异的山庄实力实在太强,这样无相无形却又让人逼近都毫无所觉的禁制可不是谁都能布设出来的。
那人站了许久,终于没看出什么异常后转身进屋去了。叶易安这才稍稍动步。
现在该怎么办?面对这样的禁制,他纵然身具《蛹蝶功法》也毫无把握能在对方毫无察觉中潜入,只要对方稍有察觉,他的探查就变得毫无意义,反而平白留了后患。
正在欲进不能准备放弃探查时,身后一个中年急匆匆走来,叶易安心头一动,悄然紧跟在了中年身后。
中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回望,第二次甚至还用上了术法。一连两次都没发现异常后,分明心中有事的他就没再多做探究,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跟着中年蹭进禁制之后,叶易安即刻与他拉开距离,而后就站在屋外廊下的一处暗影中运足耳力静听里面的动静。他没有靠着房屋,至于在窗户上点开一个小洞更是想都没想过。
脚步急匆匆的中年进屋之后也没落座,开口就道:“堂主,证实的消息刚刚传回,言如意以修炼时走火入魔需要闭关静修的说辞主动交卸了权力,继掌权力的是昭武九姓胡出身的大祭祀多兀翰真,这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分明就是安禄山的傀儡。这下子安胡儿可是集军务、政务乃至教门大权于一身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道:“坏了,这距安禄山想要建立的政教合一的伪燕国又进了一大步,咱们莫要被他抢在了前面”
此言一出,又有三个声音随之附和,不仅说辞大多一样,语气中蕴含的浓浓不甘之意更是如出一辙。随后就听那急匆匆而来的中年力劝“堂主”尽快向上建言,早举大事,莫让魔门还有安胡儿抢了头筹。
虽然这些人话语中并没有提及太详细的信息,却已足以让叶易安辨认出他们的来历。
他们正是道门内自诩奉教最为虔诚的狂信者,长期以来孜孜以求的便是建立政教合一的人间天国。
一旦确定了他们的来历之后,此前的许多疑问也就迎刃而解,既然这处招募散修的庄子是由他们设立,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藏的密密实实的背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虚可而落入失落之城被困十五年,其间两人打生打死,如今却与他的同党成了合作者,世事无常四字果非虚言。
屋内,急匆匆中年的话获得了一边倒的支持,为了人间天国的梦想这些狂信者们隐忍的已经太久,也在上面寄托了太多的荣光,若是就这样让安胡儿那个魔崽子抢了头彩,那还真是恶心人。
等这些人都说完之后,被他们称为“堂主”的人终于开了口,其口音叶易安很熟悉,正是那个双眼总是一片疲乏之色的黄庄主。
看来今天会面时他听闻郝执事死讯后的口舌喃喃的确是在诵经超度亡魂了。
黄庄主说话的声音很和煦,一如他与叶易安对谈时一样。但他一开口,整个屋内立即安静下来,就此可见他的威望或者说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掌控力,只可惜听不出他是属于什么堂。
黄庄主的话可谓言简意赅,先再次申明了人间天国的理想,其间批评众人舍本逐末,贪图虚名的言外之意就连叶易安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层意思之后黄庄主又简要分析了形势,在他看来,以安胡儿的心高气傲必定不会随随便便就登基称帝,最有可能的时间当是在他攻破长安并踏破玄都观之后,那时他的威望必将臻于顶峰,登基称帝既光彩又显得水到渠成。
“此前魔门对进攻玄都观一事异常谨慎,迟迟未见大举,或许这才是言如意被逼宫交卸木萨权力的根本原因,安禄山实在等不及了嘛!如今他既亲自接手,叛军与魔门兵临长安已是迫在眉睫,如今这局势各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的事情自有上面诸位长老们操心,他们的智慧何曾让人失望过?倒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也该推动的再快些,这才是对大业最好的贡献”
说完这些之后黄庄主便开始一一询问细务。散修招募的具体人数、修行境界的确认;已确定招募人员的背景审核;已取得星盘的总数字;各项物资的支出等等,事端众多,不一而足。
但在这众多的事情中黄庄主最关注的明显只有两件事——散修与星盘。或者说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是在为这两件事服务。
散修招募方面重点关注的是两点,他们已经招募到的散修数量与修行境界本已足够让人咋舌,更夸张的是据他们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类似这样的庄子远不止一处。
除此之外就是对已确定招募人员的背景审核了,房内说到此事时叶易安居然听到了剑南鲜于越的名字,想必是那黄堂主刚刚见过他印象很深的缘故,当时特意插话问了问审核情况。
“我们根据何有常上报的信息专门派人去调查过,籍贯、姓名都已查证无误,由鲜于越旧日相识所绘画像也由何有常亲自确认过,此外我们还找了当日负责测试他的那位同门,确定他绝非出自魔门。总体看来,鲜于越应该没有问题”
“好”黄庄主依旧和煦的声音传出,“我与这鲜于越面谈过两次,几可断定他的年龄不会超过四旬。以不到四旬的年纪却能将修行境界突破至真丹下入室,即便在教门之内也属凤毛麟角,为大业长远计,我们正该大力吸纳这样的后起之秀,并引领他们成为我们的同道”
汇报者答应一声后继续说起了别人的情况,窗外的叶易安却有了片刻的失神,若是这些人再度要吸纳他时,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他们或许可以成为一把钥匙,一把通向云纹秘密,乃至通向云翳洲师傅处的钥匙?
人事之后关注的就是星盘,屋内的谈话中依旧没提及星盘的具体用途,在叶易安想来这或许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已是大家都知道而根本不用说之事。撇开这一点从总体来看,叶易安感觉到的是这些人对星盘的需求根本没有止境,越多越好。除此之外星盘也有品质高低之别,譬如他取自介福观的那一枚就属于最好的一等。
叶易安这一次的冒险探查并没有达到目的,他依旧不明白星盘的具体作用以及黄庄主对星盘如此重视的原因。但这绝不意味着毫无收获,单就星盘而言,至少他已经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很有用。
与此同时今晚的探查也帮叶易安做了一个决定,他将与言如意再度合作。如今的修行界风云变幻,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无论那一方对于单个修行者而言都是庞然大物。要想在这样的大时代风云中达成本就极难的目标,单打独斗终究是不行了。
尽管与言如意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但若一定要借力寻找盟友的话,言如意却是他最可放心的选择。这种心理就与他和言如意之间的关系一样,实在难以用言语说的清楚。
主意既定,第二天一早给那侍女留下一句话后,叶易安便离了庄子南下赶往襄州,以赴与言如意之间的三日之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