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梁记,赵四娘惊讶地发现,前去探监的赵永忠居然先于她回来了。
在赵四娘想来,赵永忠不回房养伤,而是坐在梁记的堂屋里头,九成九是在等她回来,想和她合计一下救人的法子。只是赵永孝和赵二郎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家老爹的身子不是?
看到赵永忠微带痛色地斜倚在椅子上,哪怕椅子上已经垫着厚厚的软垫,赵四娘心里还是舍不得,忙把他往房里赶,催促道:“爹,你坐在这儿做什么?有什么事儿你吩咐一声,我去办。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不打紧!不打紧!我这样靠着就挺好的。”赵永忠一见到赵四娘,就如同看到了救星,忙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四叔和二郎他们的事儿。唉,四娘啊,我跟你说……”
“还是我来跟你说吧!”赵三娘见赵永忠嘴上说着不打紧,却时不时“嘶”上一声,她听着牙疼,忙抢过话头道:“刚刚在大牢那儿,人家牢头一见梁公子也在,立马就放他们几个进去了。进去一看,四叔和二郎虽然受了大罪,不过上过药后精神头还不错,暂时应该没啥大碍。可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爹他就只顾着叨念别担心,反复说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确,让四叔他们放宽心这话没错,但也得挑时候不是?这会儿哪里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呀?就应该赶紧问问他俩到底是咋回事儿,尤其得问问二郎那天晚上他人在哪儿,有没人能给他证明不是?”
赵永忠目光微闪,低声嗫嚅道:“当时我不是没想起来吗?”
赵三娘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没想起来?那人家梁公子不是提醒你了吗?你咋还是不问呢?”
谎言当场被拆穿,赵永忠脸上一片燥热,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没有说出辩驳的话来。
看到赵永忠仿佛在逃避着什么似的,将头微微撇向一边,姜荷莲子心念一动。又见这会儿梁研不在,堂屋里都是自己人,她便低声问道:“三叔,二郎他有什么不妥吗?”
赵永忠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向姜荷莲子。在她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他只觉头皮一紧,良久,沉重地点了点头,叹道:“二郎他……”心虚了啊!
赵二郎不同于“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赵大郎,他很关心周围的人。碰到赵永忠来镇上打零工,但凡他能够脱开身,都会悄悄送些热汤热茶过来。东西是不值什么,可胜在他这份心意,使得赵永忠一直记在心里。别看赵二郎常年住在镇上,这一来二去的,赵永忠对这个侄儿还是挺了解的。今儿一到关押赵二郎的牢房门口,看到赵二郎眼里先是惊喜,接着就是掩饰不住的闪躲,迟钝如赵永忠,都知道这事儿坏了。所以,他心里打了无数个转儿,还是没敢在牢里向赵二郎询问实情。
“爹,有些事儿,你不问不代表它就没有发生,躲是躲不过去的!”赵四娘一脸凝重道。
“这我也知道,可、可我不敢问呐!就怕、就怕……”赵永忠一脸痛楚道。
“不管怎么说,有些事儿必须问清楚!”赵四娘斩钉截铁道:“待会儿我就去找梁研,看他能不能再安排一次探监。这一回,我去问!”
说罢,赵四娘也不给赵永忠反对的机会,抬脚就出了堂屋。
此刻,梁研正在梁记三楼的会客厅里和几个掌柜会面。赵四娘冲了进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耽误了人家办公,便打算退出来。
梁研瞅见后,忙招呼她道:“赵小姐,先别忙着走。他们都是薯来宝的掌柜,说起来薯来宝你也有份儿,就留下来听他们说说这些日子铺子里的情况。”
只见王容鼻孔朝天,重重哼了一声,凉凉道:“我有说过吧?‘你们家晦了大气了’。就抓了一个赵奕宏的话,只能算是晦气,还谈不上‘晦了大气’……”
在赵四娘想来,赵二郎身陷囹圄一事就已经够让人心惊了,万万想不到赵家还有其他人也摊上了大事。听了王容的话后,她惊得脸都有些白了。可王容话到一半就闭嘴不说了,真真让人急得跳脚。
赵四娘压了压心里的火,开口讨好道:“王公子……”
谁知中二病发作的王容根本不给赵四娘说话的机会,甩甩袖子就往外跑。甩袖子的幅度之大,赵四娘连拉都拉不住。
看着王容如同丧家之犬似的一路狂奔,赵四娘心里呸呸了两下,暗骂道,小混蛋,要么你就别说,要说你就说全了呀!把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还没等赵四娘唾弃完,沈岚就上门了。
沈岚可不是说一半藏一半的王容,赵四娘很快就从他口中得知,不光是赵二郎,就连赵永孝也被关入了大牢。但可惜的是,沈岚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清楚个中详情。
无论如何,赵四娘都得尽快回静海。
在谢过沈岚之后,赵四娘便匆匆赶回了家。到家之后,她才得知心急如焚的赵永忠不等她回来,就独自回了静海。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哥怎么还没回来?私塾不是二十就开始放假了吗?他怎么不在家,这是又去哪儿野了?”
听说赵永孝叔侄身陷囹圄后,就连“嗜财如命”的赵三娘都提前关了高朋满座的茶楼赶了回来,可身为赵四娘家长子的赵三郎却依然不见踪影,赵四娘不由得火冒三丈。
姜氏忙解释道:“怨我,都怨我!我这不是看你大哥这几个月又是要念书,又是要顾着百食坊,整日连轴转个不停。这两天好不容易有了个假,就让他出去松乏松乏。谁知他又去城南会他那些镖局里的朋友了。刚刚派伙计去镖局找了,说是镖局失了一支镖,你大哥就陪着龙镖头出城查看了。那失镖的地方离府城还挺远的,估计你大哥今晚是回不来了。”
见赵四娘气鼓鼓的,赵三娘劝道:“四娘,你也别气了,不值当!就算把他找回来又如何?他又不顶事儿。如今天色已晚,赶路不安全,等明儿天一亮,我就和你一道去县衙看四叔和二郎哥。”
“娘和你们一起去。我得给他们送床被褥,吃食也得备上一些。唉,大牢那地方哪是人呆的啊!”姜氏一边抹泪,一边叹道。
赵四娘想了想,吩咐道:“娘,明儿你就不要去了,和二哥一起留下看铺子。你们还是和之前定好的,二十九那天再回静海吧!”
姜氏不同意,摇头道:“铺子再要紧,也没你四叔和二郎要紧。还有你二叔,唉,怎么说呢?是,为了你大姐的事儿我是一直怨着他!可死者为大,我怎么也得回去送他一程。明儿我还是和你们一起……”
“别再多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赵四娘可没空听她娘瞎叨叨,当即拍板道。
撂下话后,她转身就出门找姜荷莲子去了。
赵三娘从来都是姜氏的“小棉袄”,不过这回她也不赞同她娘提前回乡的想法,便顺着赵四娘的话现编道:“四娘让你和小弟留下看铺子可不是图赚钱,其实她是为了咱家的伙计们呀!你也知道咱家的伙计里大部分家境都不太好,里面还有不少棚民,平常一家老少吃饭都成问题,临近年关就越发难熬了……”
一旁的姜月娥闻言,忍不住插嘴道:“这不是给他们发年货了吗?整整八样,放在往年咱家都没能有这么丰足的年货过。别说过年,省点吃用到十五都管够了。”
自打中秋节前姜月娥和杨二喜一起来府城后,姜氏就一直不肯放人回去,把她俩留到现在。两个人都是勤快人,尽管姜氏再三说了让她们留在家里学做女工就行,可她们还是坚持要去铺子里帮忙。于是姜月娥进了她最熟悉的酱铺,而杨二喜则跟在姜氏后面帮厨。
如今赵四娘家的酱铺不仅有种类繁多的酱菜,里面还兼营蛋类、糖类、酒类、调味料和豆制品等,可以算是一个小杂货铺。前几日为了发放年货,酱铺里加班加点打包皮蛋、白糖、米酒和酱油等,姜月娥也是其中一员,在她看来赵四娘家发给伙计们的年货极为丰厚。
“要过好年,年货自然必不可少,可更重要的是得手里有钱。都说年关年关,这年对于贫苦老百姓来讲就是个关卡。尤其是棚民们,平日里都是举债度日,到了年关债主临门,还不出钱来这年还怎么过?所以四娘就想着提前把这个月的工钱给结了,让人家好过年。”赵三娘见她娘听了直点头,知道好哄的她娘已经完全信了这套说辞,便继续编道:“发工钱这事儿,半点儿都马虎不得,可不能让外人来替。这不就得让娘你留在这儿亲手经办了吗?四娘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你留下的。”
其实赵四娘家发放的年货有好几种,来领年货的人具体该领哪一种都是凭券说话。早在她家给伙计们发放年货券时,就已经把年终奖一起发给了他们。这个年终奖是根据伙计们在赵四娘家的工作时长和平时表现来评定的,每个人领取的金额各不相同,但至少也能抵上一个月的月钱。
因此,赵四娘家大可不必提前发放月钱,这不过是赵三娘随口找来的借口,绝非出自赵四娘之口。偏偏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姜氏还就信了。虽然她很想尽早回去探望小叔和侄儿,可一想到好些伙计家里确实不好过,也就有些犹豫了。再转念一想,自己回去也帮不上啥忙,反倒可能添乱,就彻底歇菜了。
姜月娥见侄女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姐姐给劝服了,心里不禁一阵失落。有心让侄女带她一起回去,却张不开那张口,只得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暗暗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百一十章 说句实话◇
第二天一大早,赵四娘姐妹就搭船去了静海。和她们同去的除了姜宝胜和姜荷莲子外,还有赵四娘的贴身保镖阿弦,外加一个江泠。
离岸还没多久,性急的赵三娘就趁着江泠不注意,悄悄把赵四娘给拉到了船舱外,问道:“四娘,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沈捕头请来才对吗?他以前可是县衙的大捕头,要想救出四叔他们,请他出面最合适不过了。你咋就让小江捕头来了?”
因为沈岚和自家关系不错,他手下的捕快们就经常来照顾自家生意,新来的捕快江泠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在赵三娘眼里江泠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身量都还没长足,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捕快。
一打听之下,果然!
第二天一大早,赵四娘姐妹就搭船去了静海。和她们同去的除了姜宝胜和姜荷莲子外,还有赵四娘的贴身保镖阿弦,外加一个江泠。
离岸还没多久,性急的赵三娘就趁着江泠不注意,悄悄把赵四娘给拉到了船舱外,问道:“四娘,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沈捕头请来才对吗?他以前可是县衙的大捕头,要想救出四叔他们,请他出面最合适不过了。你咋就让小江捕头来了?”
因为沈岚和自家关系不错,他手下的捕快们就经常来照顾自家生意,新来的捕快江泠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在赵三娘眼里江泠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身量都还没长足。
一打听之下,果然!
第二天一大早,赵四娘姐妹就搭船去了静海。和她们同去的除了姜宝胜和姜荷莲子外,还有赵四娘的贴身保镖阿弦,外加一个江泠。
离岸还没多久,性急的赵三娘就趁着江泠不注意,悄悄把赵四娘给拉到了船舱外,问道:“四娘,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沈捕头请来才对吗?他以前可是县衙的大捕头,要想救出四叔他们,请他出面最合适不过了。你咋就让小江捕头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