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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野百合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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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二位大人,对方接收了俘虏,却没有依照约定退兵,正以连环梭船冲撞我方船只,试图硬闯水寨,强行靠岸。”

李曹下令:“全力拦截。”

传令兵应声而去。

李曹双眉紧锁,对杜元朴道:“看到没,狼子野心,我就知道区区几个东夷俘虏满足不了姓钟的贪欲,这祸害,一日不死,大梁的老百姓就没有安稳日子过。”

杜元朴目露忧色:“还要能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程国公若是再落到他手里,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化为乌有了。”

钟天政得了好处仍不肯走,目标自然是李承运。

趁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把李承运控制在手里,令各处纪家军投鼠忌器,从而接手东部五个州,对姓钟的而言这可比坐山观虎斗诱惑大多了。

李曹也知道事情麻烦了,若在平时,离水港水军虽然不及对方人多,关了水寨坚守,钟天政想打进来可不容易,但这会儿将士们都在城头同吉鲁人拼命,水寨中只剩下寥寥兵力,很多防御形同虚设,被攻克是早晚的事。

“连俘虏都上阵了,你到说说怎么过这一关?”

杜元朴略一沉吟,低声道:“去把程国公请来,一会儿见机行事,若不可为,你护着他先走。”

“国公爷若是肯走,早就走了。”

杜元朴手掌微抬做了个动作:“所以才叫你见机行事,非常时期,不能一切皆由着他。”这是叫李曹找机会将李承运打晕了直接带走。

“元朴,那你呢?”

杜元朴淡淡一笑:“我留下来同对方再周旋一阵。我们这些人生死都无关紧要,只要程国公和纪将军无恙,及时同童永年他们会合,就可以重整旗鼓了。”

李曹心中酸涩,道:“元朴,我留下断后,你带人保着国公爷撤吧,万一姓钟的追去,还可以用阵法抵挡一阵。”

杜元朴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他先叫过纪彪来,叫他速去请李承运,方同李曹解释:“呆会儿我以阵法扰乱敌人视听,你才好趁机脱身。我只担心一点,钟天政可不是白云坞那些刺客,他对奇门遁甲大阵的了解只怕不逊于我。用这阵法来对付他,我可是没有半点把握。”

两人都感事态严重,相继陷入沉默。

就算能护着李承运安全离开,此时离水还有那么多文武官员,还有数万老百姓,一旦城破,都得遭殃。

杜元朴知道李曹到时能带走的人有限,叫过杨兰逸来:“杨公子,你跟着李录事。”

杜元朴和李曹商议时声音虽小,架不住杨兰逸一直跟在杜元朴车旁,跟着听了个大概,闻听杜元朴叫他,一拧脖子:“我不走。”

这时候远处“轰隆”一声响,水寨被强行打开个缺口,钟天政率领的船只蜂拥而入。

两下里相隔不过百丈,就听对方船上有人高声呼喝:“岸上的纪家军听着,我家公子好心帮忙来了,拦什么拦,切勿不识好歹!对方人马太多,离水城既然守不住了,不如请程国公上船,由我等护送去安全的地方!”

离水这边凡是听到喊话的人忍不住齐齐一声“呸”,说得冠冕堂皇,谁不知他们用心之歹毒。

李承运带着一队护卫匆匆赶至,未及下马,勒住缰绳,回望海上,口里问道:“情况如何,可是抵挡不住了?”

杜元朴悄悄向李曹使了个眼色,笑着接过话去:“国公爷放心,离得近些才好布阵!”

得先把李承运稳住了。李曹会意,道:“国公爷,咱们换个地方观战。”

李承运不疑有它,跟着李曹而去。

杜元朴看向杨兰逸,皱眉道:“你想清楚,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杨兰逸眼里含着一泡泪,态度却十分坚决:“我留下帮你们。”

“年纪轻轻,何必枉送性命?”

“谁说的,我可是很厉害的!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能失信于顾姑娘?”

杜元朴开始调度众人迎敌,闻言忍不住侧目,这动不动就掉金豆,还大丈夫呢。

杨兰逸看不出火候,神情低落,凑过来小声道:“痴情生说,哎你知道痴情生么,他说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不惜代价也想叫她快活,”他抽了抽鼻子,“顾姑娘也许回不来,但我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杜元朴没空听杨兰逸讲什么痴情生,不走就不走,他道:“你跟着我!”

此时敌船之上,钟天政已经解了大氅,露出里面一身劲装,手上也换了把长剑,由林庭轩、钱平等人簇拥着站在船头,只等船只靠岸。

前头有士兵来报:“公子,港里情况有些不对,码头和敌人都不见了。”

钟天政一愣神:“有这等事?我瞧瞧。”

不见即是遁,奇门遁甲阵法?

他以为若不算白云坞那些人,普天之下通晓那阵法的只有他和顾文笙,怎么会有人在离水港里成功布下大阵,是顾文笙把这阵法又传给了旁人,还是……

钟天政当机立断:“传令下去,调几百好手来这船上,随我前去破阵,余船先停下原地待命。”

很快人手调集完毕,他的这些手下可不像纪家军那边全都是士兵,多是些山匪海寇,武功高强,手段阴狠毒辣。

钟天政自信有他指点这些人,在敌阵八门中进退如意,一个回合便可将对方那布阵之人拿下,破了这奇门遁甲大阵。

“公子,万事交给我等,您可千万别动手。”林庭轩不放心。

“公子,小心有诈!”

钟天政皱了皱眉:“知道了。”他抬头看看快到头顶的太阳,推算了一下船只所处方位,吩咐道:“左前方斜行十丈试试。”

“向前行!”

“停一下,右转舵当能看到北面的小青山!”

钟天政坐船上的水手经验老道,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右手边一座青色山峰破云雾而出。

只此一下,便给了这大船上五六百人以极大的信心。

公子果然对眼前这座古怪的大阵了如指掌,照此看来,破阵必定不费吹灰之力。

钟天政却觉如此太过耽误时间,喝道:“随我来!”飞身跃起,离了船板。

众人眼瞅着他往碧绿幽深的海水中坠去,都吃了一惊,不及反应,就见他人竟然停在了海面上。

上有澄澈清空,下有汪洋碧水,钟天政乌发飞扬,一身劲装持剑立于当中,打眼一看,真仿佛神仙中人。

钱平喃喃出声:“公子,小心!”

钟天政一声嗤笑:“障眼法罢了。走!”

他被伤病所困扰,好久没有这般肆意纵跃了,这会儿虽是腊月,难得阳光暖洋洋的,海上也没有什么风,想到眼下正是生擒李承运的好机会,他心情飞扬,一时竟觉沉疴尽去,身上格外轻松。

林庭轩紧随钟天政身后,喝道:“跟上,别掉队!”等双脚落下,果然踩在实处,感觉脚下之物正微微摇晃,应该是船只舢板之类。

钟天政带了手下一支精锐近百人,剩下人划船跟随,突破重重封锁,向着岸上杀来。

中途时不时遇上杜元朴的手下,短暂交锋,便由紧随他身后的钱平和林庭轩抢着接下,一时间纪家军士兵接连坠入水中,杜元朴眼见对方一行势如破竹,不禁脸色微变。

没想到姓钟的对奇门遁甲大阵如此熟悉,入阵之后,每一步选的方位都是吉门,这可不行,若不想法将他困住,李承运哪有机会脱身?

杨兰逸跟在杜元朴身边,与他站在同一位置,钟天政率众杀气腾腾直奔这边而来,杜元朴看得到,他也一样看在眼里。

“哎呀,钟天政冲这边来了,快想办法呀!”

想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办法哪是那么好想?

杜元朴一咬牙,准备横心一赌。

他赌钟天政对奇门遁甲大阵的领悟没有自己深。

杜元朴记得文笙曾经说过,钟天政和她一样,在天女湖底迫于形势潜心研究了半个月的幽帝绝学,而后侥幸脱困,脱困之后这半年里钟天政伤病缠身,又整日里算计这算计那,还有那心思和时间继续研究奇门遁甲阵法么?

杜元朴则不然,来到离水后,接受文笙嘱托,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阵法的厉害,这两三个月日以继夜的研究,几乎把精力都用在了这个上头。

要将钟天政诱入死门,需得有人充当诱饵,方能蒙蔽他的双眼,令其看不破其中玄虚。

杜元朴准备以自身为饵。

他叫过亲兵队长,刚吩咐了两句,一旁杨兰逸插嘴:“我来吧,交给我!”

杜元朴很是意外,向他望去:“你知道何为死门?”

杨兰逸由天没亮就跟在杜元朴身边,亲眼看见好几回大阵发威,多少心中有数:“知道,就是拖着他一道完蛋呗。”

杜元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一直以来,他并没拿着这位说话办事极不靠谱的杨少爷当回事,不过是看在文笙面上照顾一二。

杨兰逸看杜元朴不说话,当他瞧不起自己,不愿把这个重任交托,一脸诚挚道:“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诱敌,难道冲他招招手么?我不一样啊,我是乐师,吹支曲子他自己就跑过来了。”

虽然不怎么中听,但这确实是个关键所在,杨兰逸不知怎的机灵起来,一语中的。

杜元朴心头沉重,不再犹豫,叹道:“好。我代国公爷和这离水城中数万百姓感谢公子义举!”

杨兰逸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他没有说话,拿着笛子走去了杜元朴指点他的方位。

一入死门,百事皆凶。

令人不自觉间心忧胆寒,幻象连连。

可杨兰逸没有退缩,将手中笛子横到了唇边。

那年孤云坊外初见面,却像是前生有宿缘,她笑说“后会有期”,多么旖旎回肠,叫他再不能忘,若时间能在那一瞬停住,该有多好。

有幸玄音阁同窗,若非她仗义援手,自己早化为一缕孤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以性命相酬。

她曾教自己:有的人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口蜜腹剑,有的人不修口德,其实没有恶意,遇事要用心去感觉。

唉,虽然听上去好复杂,他还是感觉到了,这世间除了爹娘,便是她对自己最好。

在她身边有多快乐,这段时间就有多难熬。

她其实是已经死在顺金山了,不知魂魄可曾回来,看一看自己听她的话,帮她守好家。

杨兰逸闭上了眼睛,泪水长流。

心头却是前所未有得一片轻松,罢了,从此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终结于此吧。

他吹响了笛子。

心之所至,杨兰逸下意识吹的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练的《伐木》,因为文笙说过,若他能学到《希声谱》,《伐木》是最有希望的一首。

这是第一次他放下了卖弄之心,全然忘却了何为技巧。

轻松、平静,叫人快乐的一支无情曲。

踏波而来的钟天政蓦地止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乐声传来,这旋律如此熟悉!

虽是笛声,却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一曲《希声谱》,这世间除了顾文笙还会有谁?

一想到顾文笙没死,瞒过世人悄悄回了离水,不知在搞什么把戏,钟天政不禁呆若木鸡。

他身上只觉一时冷,一时热,刚刚离体而去的病痛瞬间回转,脑袋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提不起半点勇气去与对方碰面。

“公子?”钱平见他停步不前,疑惑问道。

钟天政猛然回过神来,强忍不适,喝道:“退!顾文笙还活着,快些回船!”

手下众人悚然而惊。

顾文笙是何许人也,在与谭老国师斗乐之前,那是《希声谱》的唯一传人,天下闻名的大乐师,在与谭老国师斗乐后,谭梦州已死,若她竟还活着,那便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钟天政一行来得快去得也快,未等杜元朴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船上。

大船掉头往回开,会合了其它船只很快退出了离水港。

岸边剩下杜元朴等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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