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谦比薛羽长得更像父亲,却随母亲长了一双凤眼。这会儿,这对儿凤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三嫂,就见小雨笑盈盈地来回瞧着他们兄弟,嘟着嘴慢慢地吹起气儿来。薛谦吓得两股战战,有心回头看看拾墨是不是还跟着,也不敢转身。
不想嫂子噗噗吹了半天,一个哨音也没出来。饶是薛谦年纪小,火气也不由上来,暗想:“这女子真是太气人了,居然故意吓唬我。”
他这里刚一松气,旁边的薛世子就高声喊道:“夹紧双腿!松开缰绳!扳住马鞍!”
他虽然不晓得哥哥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也急忙照着做了。这边厢才夹紧马肚子,还没来及去抓那马鞍,那边厢嫂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胯下的骏马猛地一抬前蹄,薛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手慌里慌张地死命去扯缰绳。
一旁薛羽急忙拿起马鞭一戳他手臂的麻筋,顺势一挑将缰绳拉在自己手里:“你不要怕她!”果然那马不过略一抬蹄子就放了下来。
薛谦现在就十分想回家了,心中盘算:“这个时候硬顶,这个嫂子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不如我说点软话。”这样想着,便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嫂子,你,这样太吓人了。咱们慢慢来,你这样我都不敢……”
不想那边的嫂子还没说话,这边的薛世子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薛谦觉得不大对劲,急忙转过头来:“三哥……”
“谁是你三哥!咱们老薛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谁让你跟她认输的。”
薛谦看着暴跳如雷地薛世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夫妻俩果然都没想着暗害我,他俩再这样明着折腾我一会儿,我的小命就快没了。”
小雨瞧了瞧他的脸色,柔声劝道:“伯彦,你看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四弟都吓坏了,今儿这也练得差不多了,让他到车里坐着歇一会吧。”
薛谦忙转过来朝嫂子点了点头,暗想:“到底女子的心地慈善些。”不想薛世子冷冰冰地朝小雨说道:“不行!”说着又低头看着薛谦,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斥道:“你看你那点出息…上马一刻钟都不到。”
薛谦正被这一对儿好为人师的夫妻折磨得不知所措,如昊催马撵了上来:“四叔,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在后面远远地瞧着,四叔您一会儿快一会慢,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我第一次骑马被小姑姑整整骂了一天。”
薛谦死死地咬着嘴唇。话说薛三公子回来之前,薛四公子在国公府里那也是个有名的浑不吝,这会儿气得满脸通红,心想:“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玩我啊!”
他正要发脾气,薛世子清了清喉咙:“如昊,四弟,你们往后站,护住了九儿。”说罢便自己催马往前多跑了几步。
薛谦这时才留意到大路中间站了两匹马,马上坐了两个黑衣人。左面的那个瘦骨嶙峋,脸色十分难看,虽说脸上的痕迹已经淡了,还是能瞧出来不久前刚刚被人揍过,眼窝和颧骨处还有淡淡的青紫。这俩人看见他们过来也不让路,一瞧就不是好人的样子。
右面那个虽然是一身的小厮装扮,却身形高大魁梧,抱着胳膊站在那个瘦子身侧,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小雨正要催马上前,薛世子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早取了自己的龙胆银枪,在马上一横,正好拦在了小雨的马脖子上。
薛谦在这俩人后面,瞧见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三嫂在三哥身边左冲右突,试了半天也没能越过那银枪。他到底是小孩心性,才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忍不住照着三哥说的抖了抖缰绳,让那马小跑了几步,好凑近了仔细看看嫂子的狼狈像。
没想到,小雨歪了歪头,目光一寒好似刀子一般瞥了他一眼,吓得他忙拢了拢缰绳,让马慢下来。这时才觉出背上滑过一溜冷汗,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
跟在薛世子后面的小雨见冲不过,只得站在马镫上高声朝对面的人喊道:“若邬,你又来讨打了!”
薛谦心里一惊,暗想:“京中都在传言,说我三哥大婚那日闹事的是喜都将军若邬,他不是被抓起来关到大理寺了吗?”
对面的人一直阴沉着脸,听了小雨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是呀,世子夫人。只怕下次你再想打我就不那么容易了。”
薛世子冷着脸朝若邬拱了拱手:“圣人开恩放你回去,你不赶紧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若邬晃了晃身子,笑道:“我来跟世子夫人讨个人,完事就走。”
薛世子便回头朝小雨扬了扬下巴,小雨笑吟吟地说道:“急什么,吃了晚饭明儿再走吧,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若邬眼睛一眯,哼了一声:“我说了一百遍了,我没有让护卫在你大婚那一日捣乱。他是被人陷害的。”
小雨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一摊说道:“唉,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若邬一窒,无可奈何地说道:“是驷骅的小厮。你满意了吧!这会儿可以把我的护卫还给我了吧。”
小雨这才点了点头:“你早早对我说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说着扭头朝身后看了看,早已经跟上来的韩虎急忙取了马上的一个小包袱,丢了过去。
若邬瞧着那包袱圆滚滚,沉甸甸的,心里一沉,忙伸手接了。
薛世子睃了小雨一眼,小雨瞧见了,忙挨了过去,小声道:“留他吃晚饭不?”见薛羽脸色不好,不由叹了口气,心想:“成亲就是不好,若是我自己,便留他吃饭了。”
若邬顾不得掩饰,急忙打开那包袱,见里面不过是一些衣服包了好多的银子,银子上放了一封信,不由纳罕地看着小雨,小雨这才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你的护卫早就走了,这封信是他留给你的。”
若邬身边的小厮没好声气地说道:“你们汉人奸诈狡猾……”若邬忙举手拦住他:“我若信不过世子夫人,这天下也就没什么人可信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小雨忙举了手,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这回好不容易脱身了,若是还自不量力,这仇就结大了。反正,有人想你死,自然也有人不想你死。要我说,不想你死的人本事更大些,你怕什么”
若邬便讪讪的笑道:“好!不过,世子夫人,你们汉人常说狡兔死,走狗烹,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小雨扑哧一笑:“我们还有一句,叫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着又往薛世子身边凑了凑低声道:“你说,你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薛世子皱着眉头不喜地嗔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若邬见他们夫妻二人这般亲昵,越发自怜自艾起来:“我说不过你。薛将军,薛夫人,咱们就此别过了。”
小雨忙招手道:“韩虎,韩豹,你们替我送送若邬将军。”若邬朝小雨笑着摇了摇头,一转身进了林子里的小路,韩虎、韩豹立刻就跟了进去。
薛世子瞧了好一会儿,冷笑了一声瞥了小雨一眼:“他想让你做什么?”
不想他话音刚落,小雨的泪水就簌簌落下,朝那小路大声用喜都话喊道:“是雄鹰总要展翅!”
林子深处便传来一声长啸!
也不知道是人走远了还是力气用尽,慢慢的就没了声息。
小雨叹了一口气,回头见薛谦还呆呆地看着自己,擦了擦泪水教训道:“你看见了吧。就是他们家实力没有驷骅家雄厚,明明坏事是驷骅干的,屎盆子却扣在他头上了。被揍了一顿,让人撵回老家去了吧,所以……”小雨挥了挥拳头:“你明白不明白,没有实力,都是……”
小雨顺着薛谦的目光瞧了瞧身后的薛世子,衡量了一下自己和他的实力,忙谄媚地笑道:“他刚刚想让我出几个人护送他回喜都。唉,我虽然很想跟他交好,但也不能拿你和四弟,还有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去跟他结交,所以就断然拒绝了。”
见薛世子还抱着膀子看着她,便讪讪地笑道,伸出小指头比了一下子:“你也知道我有那么一点点疑心病,我怕他们没走,躲在这里干点什么坏事……这里是我的地盘,出了事我脸上不好看,所以派了韩虎、韩豹将他们送出去。”
薛谦一愣,心想:“嫂子,你这叫跟人家交好,那你要是不跟他交好……”他猛然想起刚才若邬说的:闹事的是驷骅的小厮,心里一沉:“那个小厮已经死了,听说仵作验尸的时候都吓哭了,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一割开肚子却是满肚子的血,这几天学里都在说这个事情。”
薛谦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嫂子一眼,却瞧见小雨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三哥,薛谦眼睛一亮,暗想:“听人说三哥心狠手辣,他大婚被人搅成那个样子,是个男人都得怒了,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的三哥这么凶残,他竟然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