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瞧见薛世子在院子里手舞足蹈,高兴地不停傻笑,不由暗忖:“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喜事吗?竟然也能乐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薛世子欢快地助跑了两步,绕着院子连着几个空翻。小雨吃惊地看着兀自高兴不已的薛羽心想:“这人会不会是脑子不好使?或者是我吃了亏?”这样一想,自己也有些害怕:“难道我什么地方没有写清楚,所以他才高兴成这个样子。”小雨眼珠一转,转身对着纹娘低语了两句。
纹娘便推了窗,沉声斥道:“姑娘说了,薛将军若是还在院子里瞎蹦乱跳的,就将文书抢回来。”
薛羽一听这话,忙站住将那文书折好,飞快地塞进怀里,还有些不放心地拿手按着,歪着头笑嘻嘻地瞧纹娘。
纹娘关了窗,对着映雪叹气道:“薛世子这傻样哪里配得上咱们姑娘。”
小雨吹着映雪新沏的热茶,摇头道:“急什么,还有我娘呢,没事儿,我娘那一关可不好过。听我娘说,他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将来要是我们吵架,他又不乐意放我走,指不定就把我剁了。”
映雪听了这话, 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抚着胸口道:“姑娘,您还是别嫁他了,咱把那文书赶紧抢回来吧。”
纹娘也被小雨的话吓住了,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我若不是挂记着哥哥,才不会给人家做侍卫。哥哥若不是想让我日子安稳些,早就从军了。”这样一想,薛将军简直就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怪物,唬得她急忙推了窗低声说道:“我们姑娘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姻大事还是要听夏太太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以后太太回绝了你,可不要找我们姑娘哭鼻子。”
不想薛羽听了这话混不在意,往前凑了几步,喜滋滋地站在窗前对纹娘小声说道:“就只是这样,薛某便已经满足了。若是将来伯母回绝了我,哼,我就想法子再娶一房厉害的,给我娘报仇。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嫌我没有亲娘罢了。”
纹娘一听这话又有些不高兴,将窗子一关,回头对小雨抱怨:“姑娘,他心里还有别的人。”
小雨却松了口气,暗想:“亏得他还有旁的主意,不然我还得再想一想。”
薛羽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总算安静下来。一个人施施然地走出去将带来的人在四周的厢房安置了,又安排了人夜里轮流放哨,倒也无事。
次日一早,薛羽瞄见映雪开了房门,端了早饭进去,立刻捧了自己的饭菜涎着脸也跟了进去:“外面厢房的火盆息了,屋子里冷的很,饭菜都凉了。夏姑娘,让我也在这屋里吃吧,你屋里暖和。”说着话,也不待小雨答应便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
小雨刚想将他轰出去,转念又想:“我父母亲不在,刚好瞧瞧他的品性。”便不言语,只自己慢慢吃着斋饭。
薛世子说是进来吃饭,大多数时候却都盯着小雨发呆,一忽儿想着:“以前离得远也没注意,夏姑娘这双眼睛又黑又亮,皮肤又白又嫩,一双小手纤细柔软。”一忽儿又想:“夏姑娘和我娘一样,也爱吃斋菜,豆腐这么难吃,这么一会儿她都吃了小半碗了。我娘也不喜欢葱花,夏姑娘将自己碗里的都拣了出来。等我以后娶了她,我都替她吃了好了。”
他越看心里越喜欢,暗想:“还是圣上英明,将我撵到这里保护她。去喜都荡平哲合部落固然一劳永逸,可哪有这样保护夏姑娘好。唉,怎么喜都人也不来,若是他们来了,我正好让她瞧瞧我的本事。”这样一想,越发的露出几分呆像来。
映雪见他这个样子,便想将他撵走。薛世子忙道:“老天爷都不撵吃饭的人,好歹姐姐让我吃完饭。”说着又低头去扒碗里的饭,过了没一会,见无人理他,便又看着小雨发呆。
小雨哪里还吃得下,气鼓鼓地说道:“你敢再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的眼珠都抠下来。”
薛世子瞧了她瞪着眼睛发怒的样子,立刻想道:“夏姑娘生气的样子都是这样好看。莫非我生气也是这个样子,上一次我发脾气,她还夸我好看来着。”转念又想:“你若是将我这对招子抠了出来,就摆在这屋子里好了,那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高兴,竟然吃吃吃地笑起来。
小雨打量着他痴痴傻傻的样子,心想:“从前虽然讨人嫌,好歹是个将军的样子,这下可好了,一纸文书便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小雨在白云庵又待了两日,便觉得以薛世子目前这个蠢样,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品性来,便要回府。
薛世子就觉得幸福的日子还没咂摸出滋味呢,就到头了。好似不解风情的映雪拿着手里的大剪刀,咔嚓一声,将好好的锦缎剪断了似的。他跟在小雨身后讲了好半日的兵书,想劝小雨再多留几日。嘴巴都说干了,小雨也不理他,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去十证大师那里告辞。
薛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跟在小雨的车旁,唉声叹气地想着:“这些喜都人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机会,夏姑娘都落了单,她哥哥们都不在,你们也不来袭击袭击,也好让我施展施展。”
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进了京城,薛世子眼巴巴地瞧着小雨头也不回地进了夏府,一颗心好似被人掏空了似的,空落落的。以前娶不了她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近在眼前,只恨不得立刻就定下来,明日便娶回家才好。这般站在夏府的大门,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晚上回家再去寻后娘的晦气。
薛世子打定了主意,便策马朝皇宫走去。闻喜一见是他急忙领他进了谨身殿,小声地提醒道:“圣人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你可小心点。”
圣上一脸疲倦地瞧着春风得意的薛羽,也不由好奇起来,忙招手让他走近,问道:“夏姑娘听了陈参军的消息吓坏了吧?”
薛羽低着头想了很久,这才摇了摇头道:“夏姑娘镇定自如,我…….”他刚想说自己偷偷溜进小院子,一个人站在树下,夏姑娘那模样瞧着可不像害怕。转念又想,自己这样的事情也不大光彩,便住口道:“没有露出半点儿惊慌失措的样子。”
圣人皱着眉头追问道:“报信的人没有告诉她,陈参军被人用刑的事情吗?或者她事先已经知道了?”
薛羽认真想了想道:“陈参军被用酷刑的事,夏姑娘是知道的。臣去的时候,听见她让罗十二派人去陈家吊唁,送银子。罗十二还说,陈参军要是供出姑娘来,就不该给他们家银子。夏姑娘还申斥了罗十二两句,说陈参军绝对不会说出她来。”
他说着说着又渐渐清明起来,犹豫了一下道:“她说陈参军还是将功名看得太重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曾经劝陈参军退隐乡间,陈参军没有答应。”
毕竟逝者为大,两人也不好再非议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圣上便瞧见薛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气,也不由笑问道:“怎么样?我出的主意可还管用。”
薛羽已经等得颇不耐烦,一听这话便得意洋洋地拿了那文书出来:“圣人真是太英明了,您瞧瞧,这文书是夏姑娘准备的。夏姑娘很是敬重我娘,只在上面留了我母亲的陪嫁铺子和庄子。我自己的体几只要了两间铺子,两个小田庄,连一小半都没有写进去。”
说着将那文书递了过去,眼巴巴地瞧着圣上道:“还求圣人开恩,再给我盖个私印,以后我俩若是成了,我一定给您封个大大的谢媒红包。”
圣上扯了扯嘴角,捏了那文书瞧了半晌,心想:“夏姑娘分明不想和你长过,想必是怕以后分开的时候拿了你太多的东西,你人财两空,不肯放手才是真的。才不是可怜你,敬重你娘,才只要那么一点点的。”只是瞧着薛羽兴高采烈,眉角含情的样子,心下不忍,暗道:“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成不成还不一定呢,我又何必说破了呢。”
圣上见了他这个样子,因是自己怂恿的,如今事情顺利也不免跟着开心起来。忍不住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前两天派了人去打听了一下。夏姑娘犯的可不是一般的毛病,你可要想好了,她家里父兄那样厉害,你要是以后想反悔,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薛羽听了喜笑颜开地说道:“娶不了夏姑娘,要后人有什么用?反正我爹也不差我一个,想要嫡子有嫡子,要庶子有庶子。我就喜欢夏姑娘,看见她,我心里就高兴。亏得她这身子不好,若是万事都好,也轮不到我的头上。我心里…”
他险些将自己偷偷在心里喜欢她很多年的话说出来,忙住了口,低头想着:“那会儿的日子才叫惨呢,每天睁开眼便要想着,左三娘才是我媳妇,左三娘才是我媳妇。听说左家退亲,我高兴的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这样想着想着,竟然扑哧一声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