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便气鼓鼓地说道:“说话功夫,东家可就来了。你怎么还有这闲心,多那一个两个的客人,能有几个钱。快着点吧,后头都忙疯了,今儿也是怪了,这么一大早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吃早点。”
四喜听了这话,就有些急了,没好声气儿地问宏景:“你要不要这间,不要就再没别的了。”
说着话人就往楼下跑,宏景忙问:“你们东家今天用梅园?梅园在哪里?”
四喜嗯了一声,指了指那小房间旁边的一个房间说道:“就是这间。”
宏景识字,转头果然看到那门上写着:“梅园”二字。宏景心想:“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便也跟着小二蹬蹬蹬下了楼:“走,路伟咱们两个就用那个小房间就行了。”说着又点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弟兄。其他人都出去,等着跟着孙铮他们一起行动。
那几个赌坊里的人就站在酒楼门口张望,门口迎客的小二瞧见了,便吆喝那几个人:“让开,让开,一会儿我们爷就来了。您要是吃饭啊,您就进来。不然这里不能站人,走开,走开。”
有个性子挺彪的年轻人,眼睛一瞪,抡起拳头就要揍那小二。路贤忙从街对面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走,走,到对面去。这会儿不能打起来,这会儿打起来,哪个还过来?”
宏景几个进了那盘帐的小房间,路伟打量了一下嘟囔道:“这房间可真够小的了。”四个人倒是都进去了,可里面却半点儿也施展不开了。路伟正想让那两个出去,就听见街上一阵喧哗。刚好这房间还有半扇窗子,宏景便探出身子往外看,路伟高些,便越过宏景的头也往下看。
只见当前走着一个公子哥,对着两边店铺的人拱手作揖,不知道寒暄着什么。他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这两个却都不是昨日砸场的。这个大汉身形高大,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隐约可以瞧出来胳膊和胸口鼓鼓的肌肉,左手握着一把砍刀的刀鞘。孙铮身边的路贤忙说道:“就是这两个人,那个年纪小的是东家夏九爷,那个大汉是他的护卫,叫杨宝臣。”
夏小雨走走停停,从街口到这里,不过百十米的路,她竟然能走一个时辰。孙铮跟路贤皱着眉头盯着,心扑通扑通乱跳,暗想:“这怎么还不过来?”
眼瞧着小雨到了酒楼侧前方的茶坊了,孙铮朝弟兄们一扬下巴,众人磨拳擦掌就要往那酒楼冲去。
有个绸缎庄的小伙计突然喊道:“夏九爷,夏九爷,我们东家来了。”
小雨回头望去,一个矮胖子刚转进街口,小雨便快步跑了回去。
孙铮这一口气刚提起来,还没施展,就泄了下去。
眼睁睁瞧着小雨站在绸缎庄前同那矮冬瓜聊了起来,也不晓得在说什么,两个人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聊了半晌这才互相道别。小雨回头跟杨宝臣小声说道:“张项城早前瞧中了这个店,当初要不是他过来替我盘下这个酒楼,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这次我也卖个人情给他。”
杨宝臣点了点头,暗想:“原来是张项城帮她买的酒楼,怪不得她能不声不响地将酒楼开起来。唉,自己这个奸细也是当得够窝囊的了,前些日子世子还派人来问。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这会儿,想必世子也到衙门里瞧过了,那文书肯定写的清清楚楚是谁出面盘了这酒楼。”
两个人往前又走了几步,小雨看见酒楼另一侧的点心店东家胖大婶向她望过来。离着很远就开始朝她招手,小雨便又急忙跑了过去。
孙铮瞧着她一溜烟似的从眼前跑过,这么一犹豫,小雨就已经到了酒楼的北面。
胖大婶伸出短胖的小手,拍在自己的大肚腩上,食指微微往斜对面一指,笑眯眯地小声说到:“一大早就来了一群人,瞧着就不像好人。刚刚你们伙计还让进去几个,我瞧着领头的是收抽头的孙铮,带了二三十人。你可提防着点。”
小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您要是喜欢,我一会让伙计给您送过来两匣。”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趁机四处瞄了一眼,这才踱着小方步往自己的酒楼走去。也不过再走五六步就到了正门了,小雨突然站了下来,杨宝臣刚才就觉得胖大婶说的话里有话,忙按着刀柄跟在小雨身侧。
孙铮正要往外冲,不曾想小雨突然转过身来,孙铮脚下不由一滞,身后的弟兄们也跟着顿了一下。小雨微笑着朝四下略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往酒楼里走。杨宝臣跟着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脚步声纷纷杂杂,忙转身将小雨掩在自己身后。只见对面南货店两侧呼啦啦涌出一群壮汉,拿棍子的,提刀的,个个凶神恶煞地朝向他们扑过来。杨宝臣倒退了几步,忙将手中的刀拔了出来。
这时孙铮带着人也奔到了跟前,杨宝臣左手一挥刀鞘,将门口放雨伞的冒桶拨翻了。那冒桶不到二尺高,顺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下来,倒也阻了孙铮一下。小雨在杨宝臣的身后说道:“宝臣,守住门口,别让他们惊了客人。”
杨宝臣忙趁机往后又退了两步,将小雨让进酒楼。原本在厨房躲着的陈鹏立刻带了几个人站在杨宝臣身后,将酒楼的入口堵住。
宏景在上面瞧得正焦心,忽然见外面打了起来,急忙转身去拉门,打算来个里应外合。不成想,他那里使了吃奶的力气,拉了半天,那门还是纹丝不动。路伟在一旁急急地喊道:“是不是推的啊。”
于是几个人又用力推起来,偏偏这里空间狭小,想要踹那门却怎么也伸不开腿。这时,楼下已经传来阵阵惨叫声,宏景舍了那门奔到窗前往下看,只见杨宝臣守着酒楼门口,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左劈右砍,孙铮等人在下面左冲右突不得要领。
孙铮见了忙道:“路贤你跟齐山左右夹击。”
说罢,孙铮便从正面冲了上去,杨宝臣站在台阶上,闪身躲过他的杀猪刀,借着地势高一抬脚便将他踹了下去。好在孙铮身后跟了几个兄弟,挡了一下势头,总算没跌在地上。左面的路贤趁杨宝臣对付孙铮,便挥着棍子砸下来,杨宝臣忙拿刀鞘架了一下。右手的刀同时斜着向右侧的齐山刺了过去,齐山提了一根烧火棍,瞧见那刀带着风声斜着过来,一时不知道应该架一下,还是应该拨一下。
这一犹豫,杨宝臣的刀尖堪堪就要刺到胸口了,齐山向后退了一步,再往后已是不能了,只得慌里慌张地将烧火棍推了过去。杨宝臣一翻手腕,刀尖贴着棍子向下往回收刀,眼瞧着那锋利的刀刃便向齐山的四个手指头削去。齐山吓了一跳,忙松了右手,杨宝臣的刀便在棍子上一缠一敲,齐山只觉得左手虎口一阵发麻,烧火棍就脱了手了。
这时,陈鹏在杨宝臣身后喝道:“小雨,快过来,我护着你上楼。”
杨宝臣本来还有些担心身后的小雨,听到陈鹏的声音不由心下大定。暗想,既然陈鹏来了,估计小雨前两天说要找纳月山庄的人,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吧。
杨宝臣一想明白,就不大愿意把风头让给望月山的人了,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一口刀使得上下翻飞,泼水不入。若不是留意到身后望月山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就杀出去了。
坐在对面茶坊的黄先生目瞪口呆地瞧着杨宝臣,好半天才问道:“这都是哪里找来的闲帮,给杨队正耍呀?”
前两天,大江到了世子府里,大大咧咧地就问:“要给杨宝臣什么官当啊?”一副这官要是太小了,我们就不来了的架势。
黄先生就做主,让大江回了小雨:“他还没什么功劳,就先做个队正吧,也省得营里面有闲话。”
结果小雨那边就没了动静,到了昨儿晚上才送了信来,说是:“明日卯时一刻,在酒楼斜对面的茶馆请周公子和黄先生看出大戏。”
早上刚过来,就瞧见一大群帮闲进进出出的,唬得黄先生忙叫人给周箴又加了七八个护卫。
好不容易等到小雨过来,一路这个磨蹭,末了还进了酒楼了。然后…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
黄先生和周箴互相瞧了瞧,周箴举着茶盏扯了扯嘴角:“想不到杨队正的功夫这么俊。”正说着话,福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声在周箴身边说道:“可找着您了。刚刚望月山那边的人来了消息。昨儿晚上,闹了一晚上,龙虎堂的几个赌坊全都被陈鹏带人给端了。他们老大…”福远瞠目结舌地瞧着对面砍人砍得正入巷的杨宝臣和被打趴下,又爬起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孙铮等人。
福远上下打量了酒楼一番,突然抬手一指:“三公子,您瞧。”
周箴顺着福远的手指抬头望过去,也不由忍俊不止。只见二楼的半扇窗子里挤出个人来,许是身子太过魁梧了,腿虽然出来了,身子却被卡在窗户上,上不得,下不去。旁边的窗子里,公子哥儿打扮的小雨探出头,拿了一根棍子不停地捅着那人的腰眼。捅一下,那人的两条腿便开始上下踢腾起来。
再看下面杨宝臣,守着酒楼门口,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看一双,也打得兴起。
黄先生不由对周箴苦笑道:“倒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只怕不是白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