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好吧,既然本主都不担心了,瑶琴也就放下了心里头的大石头,麻利地给尔芙打起了下手。
要说尔芙的厨艺,那绝对是理论上的大师,动手能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炒个西红柿鸡蛋都能弄得黑乎乎的一盆,让人猜不出食材的本来面目。
好在,她现在的身份帮了她的大忙。
比如此时,一本正经打算要下厨给四爷做一顿家常饭的尔芙,只需要抄手站在一旁指挥就好,所有的工作都有小生子等人给帮忙处理好。
"主子,这里差不多了,不如先回去歇歇吧,也免得主子爷自己个儿在房间里无趣。"瑶琴快手地将需要的食材一一切好,分门别类地码在干净的桃形粉釉瓷盘里,扭头对着尔芙,笑着说道。
"那小生子你盯着些!"尔芙也不是很喜欢闻油烟味,微微点了点头,对着灶前颠勺的小生子,柔声说了一句,便招呼着瑶琴,一块往上房走去。
上房里,四爷正半躺半坐地倚在大迎背靠枕上,翻看着尔芙在话本子上留下的批注,所以没有注意到尔芙回到房间里,猛然一抬头,便看见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也吓了一跳。
好在他的心脏够坚定,加之他的忍耐力也够强,所以才没有如尔芙一般惊叫出声,只是有些不适应地深吸了口气就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样子。
恢复正常的四爷,抬手一揽,将蹑手蹑脚凑到自己个儿跟前,故意做出鬼脸吓唬他的尔芙就拉到了怀里,笑着指着一处尔芙歪解古人留下的警示名言的批注,捏着尔芙粉嫩白皙的小脸,轻声说道:"顽皮。"
尔芙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伸手取下了他手里捏着的话本子,无所谓地往旁边一丢,淡声说道:"四爷居然也看话本子,真稀奇。"
说完就嫌弃地捏着鼻子,催促着四爷快去净室里洗漱更衣了。
这真不是尔芙夸张,实在是四爷身上这身官袍的料子有些厚,一整天下来,难免会有些出汗。
不但如此,这些日子,他又一直都在刑部坐堂,跟着那些大老爷们去牢里核查下面送上来的各种刑案,出入地都是不见天日的牢房等地,这又是汗味、又是霉味、又是血腥气的融合在一起,也真是委屈了有着轻微洁癖的小四童鞋了。
尔芙如此想着,便把四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官袍,两指一捏,拎着丢到了站在门口守着的苏培盛的怀里,吩咐他拿下去浆洗、熏香了。
苏培盛看着这位西小院侧福晋主子就这么满脸嫌弃的把这件四爷象征着亲王身份的官袍,如此轻易地丢了出来,他表示他好怕怕,真怕他刚才一不留神没接触,让自家主子爷这件贵重的官袍就这么华丽丽的落在地上。
尔芙倒是没有苏培盛想得那么多。
这身石青色的官袍,在尔芙眼里就和她小时候无比嫌弃的校服差不多,也就是一件出席固定场合,必须要穿着的衣裳罢了,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敬畏心,所以见苏培盛居然抱着那件有些臭的衣裳,看着自己个儿发愣的时候,尔芙不禁有些不喜的催促道:"快些去吧,明天爷还要穿呢!"同时,她还手欠地抬手在苏培盛头顶上那顶镶嵌着素金铜顶子的官帽上敲了下,将原本端端正正戴在他头上的官帽,一下子就斜了,直挡在苏培盛的眼前。
"诶,奴才马上就去!"苏培盛这才回过神,忙矮了矮身,应声往外跑去。
"这奴才是怎么了?"尔芙目送着苏培盛如兔子般往外窜去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抬手挠了挠头,低声喃喃道。
"估计是被你吓到了吧!"已经洗漱好,换上了一袭象牙色云龙暗纹软缎长袍的四爷,笑着来到了廊上,站在尔芙的身上,朗声说道。
尔芙闻言,更是不解,刚要出言发问,便注意到四爷只穿着一身单衣就出来了,忙回到房间里取了一件墨蓝色的披风,搭在了四爷的身上,这才一边替他系着领子上的带子,一边接茬问道:"为什么?"
"估计这阖府上下,也只有你敢不问问爷就把爷的官袍送去浆洗了!"四爷低头深嗅着尔芙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味,嘴角扬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容,语带调侃的轻声说道。
作为小市民的尔芙,虽然听说过有些名贵衣物是必须干洗的,但是请原谅她的见识浅薄,她真的是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来到这里以后,她的身份地位提高了,可是她的吃穿住行,又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她仍然对此毫无了解,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像她刚才丢给苏培盛去浆洗的那种官袍是一种很稀罕的面料,而且不能随意水洗的细节了。
"难道那衣裳不能洗么?"尔芙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能洗!"对于尔芙这种有些孩子气的回答,四爷很是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只是不能经常洗,一般都是挑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挂在外面吹吹风就算了,很少有人会真的送去浆洗。"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苏培盛那么傻愣愣地看着我!"尔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望着庭院里已经变得葱葱郁郁的树冠,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着说道。
"他居然敢直勾勾的看你?"四爷却抓住了另外一个关注点,目光森冷的沉声说道。
"估计是被我说的话,吓得愣住了。"尔芙察觉到四爷语气里的冷意,心里一紧,笑着解释道。
说完就拖着还想要说什么的四爷往房间里走去,暗道这位四爷比起一般的男人对于某些问题,还要更小气。
重新回到房间里,尔芙觉得屋子里有些闷,抬手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细缝,又从内室里取了一条锦被丢在了罗汉床上,这才将四爷随手丢在一旁的屏风,挂在衣架上,紧挨着四爷的身边坐下,将锦被搭在了自己个儿和四爷的腿上,笑着说起了今个儿去炫彩坊得到的新玩意,更是用跟前的茶桌给四爷做了个演示。
"东西确实不错!
不过你自己个儿知道就行了,别告诉旁人了,这种防身的东西,要是知道的人多了,这作用也就小了。"四爷笑着替尔芙将挽在手肘的袖子拉了拉下来,轻声嘱咐道。
尔芙看着有些笨手笨脚地帮自己整理袖子的四爷,脸色微微泛红地躲了躲,故作镇定地把茶桌摆好,又将堆在一旁的攒盒等小玩意,放回到茶桌上,这才敛了敛耳边的碎发,厚着脸皮,倚在了四爷的怀里,柔声说道:"恩,我知道,这不是想和你显摆显摆么!"
四爷笑着拍了拍尔芙的肩膀,"还真像个小孩子。"
"要是和您的年龄比起来,爷,您说的很对。"尔芙见四爷今个儿似乎心情好好的样子,也笑着调侃了一句,更是萌萌地在脸颊边,比了个剪刀手。
"再胡说,爷可要惩罚你了。"
说着话,四爷就将眼神往尔芙的胸口位置挪了挪,直看得尔芙眼泛水雾,双颊羞红,这才收回了眼神,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吩咐着刚从门口走进的瑶琴摆饭。
晚饭是尔芙亲自定下的菜单,口味清淡,又不失营养,尤其是那盅下午就在灶上炖着的野山珍乌鸡汤,鲜味十足,最合四爷的口味。
"喝两碗就好了,要是喜欢喝,明个儿我让小生子再给您炖就是了。"再次接过四爷递过来的汤碗,尔芙看了眼所剩无几的鸡汤,笑着说道。
四爷也知道喝太多汤就吃不下饭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端起了一旁已经晾得温热的米饭,笑着说道:"你这是让爷明个儿也要过来看你么?"
"爱来不来,不来最好,那样我就可以去陪小七了。
打从小七出生以来,我这个做额娘的,还真没有和小七一起睡过同一张床呢!"尔芙红着脸,瞄了眼落地罩旁站着的瑶琴等人,有些嗔怪地瞪了四爷一眼,没好气的嘟哝着。
这一个念头兴起就压不去了。
以前一直没想起过这事,猛然想起自家的大女儿小七,转眼都已经这么大了,尔芙还真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巨大失落感和对小七有朝一日要离开她身边的惶恐感,情绪一下子就颓了下来,也就没有了和四爷说笑的心情,眼神不聚焦地望着落地罩一角上摆着的一尊落地鎏金烛台上的点点烛光,默默地想着心事。
"在想什么?"安安静静地吃了小半碗米的四爷,抬头看去,便瞧见尔芙满脸落寞的样子,忙问道。
尔芙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动作僵硬地回过头,看着四爷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语气凄苦地问道:"小七她要是出嫁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常常看到她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可是谁和你说什么了?"四爷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抬手抹去了尔芙眉心的褶皱,拧着眉头,冷声问道。
这倒不是四爷的情绪变化太快,而是在四爷的心目中,尔芙一向是没心没肺的,就算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也是唠唠叨叨地吐槽,而不是这样满脸苦涩的笑容,看得他这心里头都疼了。
更何况尔芙挑起这话题,实在是太突然了,由不得四爷不联想,该不是有人在这个有些天真纯白的小丫头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小七以后出嫁的事情呢!
"说什么?"尔芙还不知道四爷已经想歪了,单手托腮地扭头问道。
虽然早就知道尔芙这妮子容易走神,但是却不想这丫头当着他的面,也会有神游天外的时候,感觉到受了冷待的四爷,不禁有些气结的沉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说小七的事情了?"
"没有呀!
我只是突然觉得不知不觉地小七和弘轩这两孩子就长大了。
这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就是别人家的人啦,想到小七以后会离开西跨院搬出去,恐怕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我就觉得这心里头难受,恨不得她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才好。
如此想来,我这个额娘做的真是太不负责了。
她才那么大点,小七就被我交到了嬷嬷手里照顾着,连亲自哄她睡觉的经历都没有,你说以后她会不会怪我呀!"越想越心塞的尔芙,也顾不上四爷还没有吃完饭的事情了,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地紧紧攥着四爷的手,连声问道。
"你呀..."四爷实在不能理解尔芙突然冒出来的慈母情怀,很是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尔芙的发顶,叹声说道,"小七才那么大点,距离出嫁,最少也要十年呢!
再说,就算是她以后出嫁,爷也会想办法把她留到京里,你该不会是不相信你家爷我的能力么?
到时候你想孩子了就直接过去好啦。
怎么的,你这堂堂亲王侧福晋,连这点特权都没有么?"
"说的也是,只是还是不如住在一起方便,起码现在我走过去就能看到小七。"尔芙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心里却并不认同四爷的说法。
毕竟十年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
就算是按照她了解的历史,十年以后的四爷就距离登上大宝之位不远了,她相信四爷能把小七嫁到京中的权贵家里,但是她也怕那时候四爷的身边有了新人,有了其他人为他生下的更得他宠爱的孩子,忘记了他现在答应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是四爷会遵守诺言,不把小七远嫁,但是小七那时候到底是嫁为人/妻,总会有自己个儿的事情要忙,也会有子女要照料,而她的年纪也会越来越大了,哪里还有精力跑来跑去的呢!
越想越心塞,尔芙不禁又发出了几声叹息。
四爷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原则、规矩了,一心只想要安抚好哀怨到了极致的尔芙,抓着尔芙的小手,满眼心疼的沉声说道:"别想了,大不了以后爷给她挑个家里兄弟多的夫婿,让她不必为管家那些琐事烦恼,最好是让她连府门都不用出就把夫婿招进门,让她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怎么样?"
尔芙虽然很感动四爷的表现,但是却还没有傻到家。
历数历史上的每朝每代,那些皇室公主可以下嫁,可以和亲,甚至盛唐时期,公主还可以养面首,但是却从来没听说过招赘的,最起码在明清两朝,那是一个都没有。
为了不让四爷有朝一日为了今个儿的戏言为难,尔芙勉强挤出了一抹苦笑,低声说道:"算了,哪里有咱们这样的人家招赘的。
爷就别安慰我了,我也就是一时拐不过弯而已,等过些日子就好啦。"
四爷也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很难实现,但是面对这样子情绪低落的尔芙,他这心里是真难受了。
一向处事公正、严明的四爷,第一次动起了私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