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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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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秋雨楼的明堂里,尔芙和四爷坐在方桌两侧的太师椅上,瞧着过来道喜的梁太医,脸上都流露出些许奇怪的神色。

只是梁太医还沉浸在领赏的兴奋里,并未察觉。

他躬身来到尔芙和四爷跟前儿,连声道贺道:“微臣恭喜王爷、恭喜福晋……”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脏话想说,却不得不流露出满心欢喜的模样,柔声道:“乌雅格格有孕,这可是一件大喜事,该大加赏赐才是……”

说完,她扭头对诗兰使了个眼色。

太过陌生的温暖,让月嬷嬷落荒而逃。

当月嬷嬷丢下陈福和张保送上的礼物锦盒转身就跑,一直跑出了陈福和张保居住的小院,被丢在房间里的二人还没有缓过神来,饶是二人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有种摸不到头脑的糊涂感觉,这怎么送礼物还能送出不高兴来呢,而且照二人平日对月嬷嬷的观察来看,月嬷嬷应该会喜欢这套素朴典雅的银簪玉佩,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齐嬷嬷的到来,这才算是彻底解开了……

齐嬷嬷瞧着陈福和张保一副乖宝宝的求教样子,笑着摇摇头道:“你们都知道月嬷嬷是被娘家赶出来的可怜人,那你们也该知道这人一旦习惯了冷冰冰的面具,不管是对谁都摆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以后,猛然有人做出感动自个儿的事儿,难免会有些惊慌无措,与其说月嬷嬷是不高兴了,还不如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有些陌生的情感。

行了,你们也别多想了,作为月嬷嬷的老姐姐,我替月嬷嬷谢谢你们。

至于这些礼物,那就由我暂时替她保管了。”说完,齐嬷嬷就拿着摆在角几上的一对锦盒走了。

走到院门口,陈福和张保又忙追了上来。

这甭管是什么好事,那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月嬷嬷没有娘家回,有礼物收,同样是已经没有娘家可回的齐嬷嬷,怎么可能被陈福和张保落下呢,刚刚之所以没有把礼物拿出来,不过是因为被月嬷嬷的事儿给惊着了,这要是真让齐嬷嬷就这么空着手了,便是不会事后给他们穿小鞋,也总归是会让齐嬷嬷心里不痛快的。

所以,二人当然要赶忙追上去,将这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了。

陈福和张保替齐嬷嬷准备的小礼物和送给月嬷嬷那套礼物大致相同,区别就在于花纹上的一点点差异。

“算你们哥俩儿聪明,不然看老婆子不在你们的吃食里下巴豆。”齐嬷嬷接过陈福和张保递过来的锦盒,神色并无明显变化,但是却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

当然,收到礼物,这话就是玩笑。

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付诸行动呢!

陈福和张保连连赔笑,一起送着齐嬷嬷出了院子,这才回到了房间里。

“谁能想到咱们俩个管着粘杆处的大太监,竟然会有如此紧张兮兮的时候!”陈福擦拭着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珠子,笑着自嘲道。

“是啊,不过咱们这可不是怕她们,实在是想着两位老姐妹不容易。”张保应道。

“这倒是是实话,但是别让旁人听见,这两位老姐妹都是没有了三亲六故的人,往后咱们在一块作伴的时候还多着呢!”陈福捋着颌下的假胡须,笑眯眯的叮嘱道。

陈福和张保,与月嬷嬷和齐嬷嬷一般无二,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过他们并没有想着凭借着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就找个年轻漂亮的宫女结对食,看过太多人性阴暗面的他们,太了解一个太监期盼着正常的家庭生活是多么天真,与其费心扒拉地去讨好某个模样性情不错的宫女,祈祷着对方能同样付出真心,还不如现实些,找上三五个关系不错的老伙计,这样待到他们伺候不了主子的时候,总归有个作伴的人,而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没有三亲六故的老姑婆子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们想要和月嬷嬷、齐嬷嬷这样的嬷嬷拉上关系是存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但是他们也是真将这些老嬷嬷当做自家姐妹般关心着的,不然就月嬷嬷和齐嬷嬷这般见多识广的老嬷嬷怎么可能和他们走得这般亲近呢!

“行了,别坐在这儿闲聊天了。

这虽然说今个儿主子爷未必回前院来了,但是咱们也得抓紧把秀儿惹出来的麻烦处理一下了……”陈福又沉默片刻,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沉声提醒道。

“对对对,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张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忙附和道。

“秀儿被送到地牢前,这身上身下都是咱们亲自搜的,应该不会有夹带的可能了,那能够将这东西顺顺利利送到她手里的人,除了地牢里那些小太监们,也就剩下厨房那边了,一会儿我过去地牢那边看看,你亲自去趟厨房那边。”陈福端起茶碗抿了口,沉声安排道。

“这厨房那边儿,不大可能吧,虽然说咱们粘杆处这边用的所有吃食,都是从厨房那边取过来的,但是这厨房那边怎么能肯定这哪样东西送到谁的手里呢,这会不会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呢!”对于陈福的安排,张保并无异议,可是他有些不相信是厨房那边儿出了问题。

陈福闻言,微微摇摇头,笑着反问道:“你说咱们这地牢里有几个犯人呢?”

“因为佟佳侧福晋这事儿出的突然,也出的诡异,而且碍着当日跟着佟佳侧福晋去信郡王府送年礼的宫婢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并没有抓到地牢里审问,反倒是这些日子从各处抓了不少散播留言的奴才,但是也多是教训两句就放了,现在还留在地牢里的人就只有秀儿一个人了。”张保掰着手指头算计一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惊喜答道。

“对啊,这地牢里还关着的犯人就剩下秀儿这一个了。”陈福点着头说道。

“我明白老哥的意思了,我这就领着人过去调查。”有了这样一条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线索,张保只觉得身体里涌出无穷的力量,蹭得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边说就边往外走去。

厨房那边儿,慧如这心里就好像装着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跳着。

随着张保这尊四爷跟前儿的大佛出现,更是慌得差点拿菜刀剁了自个儿的手,好在她自恃自个儿足够小心,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而且这些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厨房里当差,从不曾掺和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也就不怕被怀疑到自个儿头上了。

只是她到底小看了陈福和张保等人的手段,早在张保过来之前,便已经将在前院厨房当差的所有人都查清了底细,慧如虽然看似安分守己,这些年也没出过纰漏,但是就她是先福晋跟前儿的老人儿这点,便足够张保将嫌疑锁定在她的身上了,要不是厨房这边当差的其他人,还有些是从后院各处调过来的,这会儿估计都要抓她到地牢严审了,哪管是不是有证据牵扯到她头上。

慧如就这样心存侥幸地应对着小太监们的询问,回答得是滴水不漏。

张保听得有些心烦,眨巴眨巴眼睛,想出了一个损招,他抬手招呼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迈步来到了慧如的跟前儿,他要站在慧如的对面,好好观察下慧如看到秀儿尸体时候的反应,因为他总觉得秀儿不像是那种甘心赴死的忠仆。

少时片刻,秀儿七窍流血的尸体就被抬来厨房了。

慧如正好就站在廊下,不等其他人发现秀儿的尸首惊叫起来,她就已经瞧见了秀儿的尸身,先是她还未当回事,只是装作惊慌害怕的模样,随着其他人一块惊叫,但是待她看清楚秀儿满目狰狞、七窍流血的面孔时,整个人都懵了,也顾不上再装样子了,推开身边问话的小太监,直接脚步蹒跚地冲到了秀儿的尸身旁边儿。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秀儿,秀儿……”她抱着秀儿已经冰冷僵硬的尸身,一边慌乱地替秀儿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一边含泪吼道。

“看来咱家的猜测没错。”张保瞧着慧如如此反常的表现,喃喃自语道。

说完,他就命人将还抱着秀儿尸身不撒手的慧如和秀儿的尸体,一块带回了地牢。

眨眼间,秀儿的尸体和慧如被带走了,但是张保却没有跟着一块离开,因为慧如的反常表现,让张保有些怀疑真正除掉秀儿的人,并不是慧如,而能够在慧如动过手脚以后,再次掉包送进去的东西,估计也唯有厨房这些当差伺候的人和地牢里伺候的人了,地牢那边有陈福盯着,他很放心。

只是随着慧如被带走,张保就再没有在厨房这边有什么发现了。

反倒是那些在厨房当差的婢仆竟好似突然都开了上帝视角般,愣是将慧如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都揭发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张保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些人都看见了慧如做的那些事儿,只不过是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一直没有吱声而已,这会儿一瞧见慧如被抓出来,便立刻跑出来表忠心。

对于这些人没脸没皮的做法,张保苦笑着摇摇头,留下三五个小太监去搜查慧如在旁边小院里的住所,便只能领着其他人离开了,因为左右也查不出什么线索了,想来就算是厨房那边真有人参与此事,也必然都已经做好安排了。

此时此刻,张保无比庆幸有慧如这个活口在自个儿手里。

只是他到底小看了幕后人安排的周到和细致,虽然他已经很谨慎了,命小太监将慧如直接送到了自个儿和陈福居住的小院,而没有送到地牢那边儿,但是秀儿被抓的事儿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便是幕后人一天安排一件事,也能彻底扫清所有首尾,将所有证据都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待到张保回到自个儿院里的时候,月嬷嬷已经在审着了。

“你还不肯说么?”张保上前两步,抬手挑起慧如低垂着的脑袋瓜儿,冷声问道。

“我该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突然瞧见曾经一块当差的小妹妹秀儿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一时失态,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被您派人抓到这里了!”慧如早已经熬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也熬过了酷刑带来的痛苦,冷静得就好似庙里摆着的泥菩萨似的,淡定答道。

张保并不意外慧如的反应,他笑着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厨房那边都出了什么事儿吧,你以为你自己那些小动作做得隐蔽,但是你这些日子的反常,还是让那些和你一块当差有些年头的人看出了些端倪,这能够在前院当差的人都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一直都盯着你呢,你这前脚儿被我抓起来,后脚儿就有人出来指证你了。

先是厨房里的烧火丫鬟,后是管着面案的厨娘屈娘子……

我想你该明白我说得这话是何意了吧,你还不打算交代么?

你和秀儿不同,你可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而秀儿是先福晋从乌拉那拉氏带过来的丫鬟,虽然是入了包衣旗的旗籍,但是甭管她做出什么事来,也牵扯不到她的家人,那你想想你呢,你刚入学堂不久的大儿子,还有你才蹒跚学步的小女儿,或者是你已经在乡下养老的老子娘……

如果你真能舍得你的家人和你一块死,那我也不介意做一次恶人。”

是啊,慧如猛然大悟,她和秀儿是不一样的,秀儿能够不顾生死地做出糊涂事,起码她的家人性命无忧,而自个儿是包衣旗小选进内务府伺候的宫女,自个儿的娘家和夫家都在包衣旗下,要是这事闹大了,不但自个儿保不住这条命,自己的孩子也要完了,即便是四爷仁慈不牵扯旁人,那没有了娘的孩子,也就是随风飘曳的野草罢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豁出去的面孔了。

只是就在这个刹那,就在她想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的刹那,她愣住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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