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案脸上慢慢重聚起淡然的笑。他坐直身子,一手拍在九九的头顶,“按理来说,你该是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灵吧。”
九九不以为意地瘪了瘪嘴,“你没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吗?”
江玉案被呛了一句,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末了,他翻了个白眼,把九九扯了起来。“我看,我们还是趁林妙香没有发现这一院子的破坏前先溜吧。”
九九甩开江玉案,双手交叉一环于胸。她好心地提醒着江玉案一个残忍的事实,“拜托,要溜的人是你,不是我们。这件事,可完全没有我的份儿。”
“你不用把话说那么绝吧。”江玉案惨呼一声。要是赔偿起来的话,估计就真同九九说的一样了,倾家荡产。
九九一脸无辜地扬了扬眉。这时她突然一拍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犯什么傻?”江玉案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一拍给吓了大跳,没好气地冲他说到。“我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九九拉住江玉案继续说到,“你说以后我们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什么意思?”江玉案眯起了眼。“意思很简单呀。就是我们是继续瞒着他们呢还是去告诉他们你和我只是兄妹只不过为了掩饰你爱着沈万水,然后你决定要去找姜恨水时,却很丢脸地被人甩了,所以你……”九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玉案一脸郁闷地打断了。
“你觉得我们还瞒得住吗?”江玉案苦笑不已。九九有些不明所以地发出了惊呼,“什么?”
江玉案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的人,“你傻了呀,那么大一个活人你都没有看见。”
不会吧。九九祈祷着顺着江玉案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她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好久不见了。”
“我们刚才才见过面。”林妙香走进了庭院,朝九九和江玉案走了过去。九九暗暗骂了自己和江玉案的不警惕,生硬地扯了扯嘴角,“你来了多久了?”
“不太久。刚巧把你们的对话全部听见了而已。”九九一把捂住了眼,从手指的缝隙悄悄望过去,江玉案的表情格外的不自在。
想来他也是刚才才发现林妙香的到来的。看来,爱这玩意儿,真是一场无法避免的瘟疫啊。
蜇伏在地平线下,黎明的曙光渐渐抬头。天空是一抹灰蒙蒙的蓝。
林妙香三人回长安小筑的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各自看了一眼彼此之后,林妙香他们沉默地回了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肩,林妙香推开门后愣在了原地。“你怎么来了?”
林妙香转身关好了门。房间内夜重坐在桌旁。手边的茶业已冷却,却是一口未动。夜重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着。“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夜重质问的语气让林妙香皱起了眉,“这和你无关吧。”
夜重冷哼一声,一下子站起身来逼近了林妙香。“怎么?真以为自己是天下银庄的庄主了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在肩上永远也不会褪去了的刺青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林妙香倔强地不肯吭声,她越来越无法面对夜重眼里的冷漠。那样好看的眼,本应是漾着无尽柔情的啊。
夜重项像是看出了林妙香所想。他紧抿的唇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林妙香还是他自己。莫明其妙地因为她的不见而担心,莫明其妙地在这里等了她大半夜,现在又莫明其妙地想要发脾气。
冷冷地一拂袖,夜重夺门而去。
他讨厌如此失控的自己。该死的赵相夷,又是你的意识出来作祟吗?
林妙香走到桌边。她拿起桌上的茶准备倒掉。指尖所感受到的冰凉却冻结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她眯起眼望向门外,夜重的身影早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手里的茶早就冷却,他究竟在这里等了自己有多久。
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摇摇头,林妙香强迫自己甩掉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若她对夜重好是为了唤醒赵相夷的意识,那么夜重对自己的好,又何尝不是为了诱惑自己,让自己放弃所有,而让他的意识一直保留下来。
她想要见赵相夷,他不想让赵相夷回来。
这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输的人,总会是先动心的一个。夜重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想及此,林妙香苦涩地笑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人开始处处设防,步步怀疑了。
八月的夜,清冷薄凉。月光满地,晓星沉轮。
渐渐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云层后破空而来,林妙香靠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支木制的发簪,上面光滑异常,想来是经常被人抚摸的缘故。
林妙香已经对这这支木簪枯坐一夜。
“老赵。”喃喃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林妙香敛了眉目,缓缓起身。天下银庄仍旧处于刚起步的时期,她没有过多的时间自怨自艾。
她收拾完毕,刚一出门,就碰见了银庄的管家王进财候在门口。心里诧异,林妙香挑挑眉,向来庄里的事务虽然繁多,但大多是由江玉案与九九处理,可王进财居然一大早就候在自己门口,不由心下一沉,“王管家,出什么事了么?”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方才有一女子来到庄内说要见庄主一面,说带了很重要的东西前来给庄主。”王进财弯了弯腰,恭敬地回答到。
视线余光瞥见林妙香眼角的疲惫,一时间感慨万千。他曾经也算是目睹过林妙香的面容,在林妙香率兵攻打北王朝时,他被赵相夷调遣前往处理账务,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林妙香站在城墙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是现在……
林妙香没有留意到王进财的神色,微微皱眉,“那人是谁?”
“她不肯说,只是她似是知道庄主你的名字,属下觉得事有蹊跷,才冒昧来此告诉庄主一声。”王进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了。”林妙香点点头,随即迈步朝着天下银庄走去。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因为她身份特殊的缘故,被沈千山满世界地通缉悬赏,想要她这颗人头的不在少数,除了少数几人,大家都只知天下银庄有了新的庄主,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为何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子指名道姓地说要见自己呢?
出了客栈,往右复行数里路,便到达了梅镇的南端,天下银庄的所在之地。
林妙香下了马,立马有人上前将她的马牵走,王进财跟在她的身后,低声说道,“属下已让那女子在厅中等候,庄主可要……”
说着,他用手在自己脖间一横,对林妙香暗示到,毕竟若林妙香的身份曝光,难免会招惹太多麻烦。
林妙香摆了摆手,“不急,我先进去看一看,此人既然敢孤身前来,恐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王进财点头称是,说话间,林妙香已来到客厅外面。她挥退王进财,推开了木制的大门。还未做声,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甜腻却熟悉的呼唤,“三郎,我好想你。”
林妙香定眼一看,只见桃儿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近在眼前,她被抱得快喘不过气来,有些无奈地将桃儿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让你在皇宫里面待着么?”
“皇宫里面没有三郎,见不到你,总觉得心里是空的。”桃儿不满地埋怨到,她失望地看了一眼林妙香平静的表情,“三郎见到我来,怎么不像桃儿看见三郎一样开心?“
林妙香眉头一皱,径自坐到了客厅的大椅上去,“我不是你的三郎。”
手边已沏了两杯散发着淡香的绿茶,应该是方才下人们准备的,林妙香随手端起了一杯,静静地看着杯中翠绿的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
桃儿咬着下唇坐到了她身边,学着她的模样,捧了另一杯茶在手里,咧着嘴笑着,“三郎又说笑了,桃儿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三郎就是三郎,我知你是,你便是。”
林妙香笑笑,不置可否。她朝着平静的水面轻轻吹了一口气,惊起了一圈圈地涟漪,茶叶的清香便愈加浓郁地跑了出来,勾住了人的嗅觉。
桃儿扭了扭身子,“三郎,你怎么有些不对劲?”
“有吗?”林妙香淡淡地一抬眼,缓缓饮了一口清茶,微深的眸子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桃儿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对我很好,还……”
“还为你赋诗,看你起舞,花前月下,许下三生誓言。”林妙香轻阖了茶杯,垂着眸,不紧不慢地开口,“但是,那是你的三郎,不是我。桃儿,你不是同王管家说你要来找我么,怎么见到我,却又胡言乱语了?”
林妙香的声音很轻,也没有见她有何发怒或是生气的迹象,可给人的感觉确实浑身一冷。桃儿喝茶举杯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林妙香,“三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