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若宸望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女人,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当他第一眼在栎阳郊外看到那个名叫寒菱的女子时,他真的错觉地以为她并没有死,可那个女子却无故失踪了。
当冯公公把丑女小草领到他面前时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不过是出于一种好玩捉弄的心里才留下了她。
可在后花园里,当她看到蛇害怕地扑向他,抱着他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真的让他震撼了,他几乎就要认为是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此丑陋的面容,不是她相去甚远的言行,他真的就要强迫自己认为就是她了。
只因为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他就倍加珍惜,留她到了现在。哪怕她犯了很多错误,错到他不可原谅,他也从没想过要把她赶走。
”你们这几日照顾好她,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银若宸把寒菱放在她的床上,对守侯在外边的丫头婆子吩咐道。
”是。“
她们齐声答道。
银若宸望了眼熟睡的寒菱,犹豫了下,慢慢地朝里面的寝宫走去,只觉得疲累与心力交瘁。
很好,这一切就快来了。
一丝冷漠与惨然的笑意袭上了他的半边脸上,拳头紧握,浑身颤粟!眼神里是可怕的阴冷和痛苦。
很小很小的时候,别人在那个年龄都不曾记得的东西,他却记忆深刻!
父皇不喜欢他,看到他不是皱着眉头就是冷冰冰的。他的心里只有温柔美丽的王皇后,可王皇后却三天两头生着病,父皇把整个的心思都用在了她身上。
母妃对他若即若离,淡然若水,她的眼里成天都是恨意,恨王皇后夺去了父皇对她的爱!
他形单影只,茕茕孓立!
御花园的角落里经常有他落寞孤寂的身影,带着委屈与不甘,他默然而立,弄不懂他的父皇,即然不喜欢他又何必要生他呢?
直到那天黄昏他遇到了她,那时他们都很小,小到记不清很多细节了。
她如同圣洁的仙女,高贵而又美丽。那白皙的皮肤,闪闪发光的杏眼,秀气的鼻子,饱满的小嘴,一双顾盼撩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眼睫毛便扑朔迷离地跟着抖动,脸上带着甜蜜的芳草气息。
小小年纪的她,举手投足间高雅大方,性格沉静。
那时他的眼里她就是高贵的仙女,神圣不可侵犯。父皇视她为掌上明珠,百般疼爱,王皇后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而他如同地上的一棵杂草,弃之于敝履,被漠视与冷落包围着。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他是恨她的,同样都是父皇的孩儿,他尝遍了艰辛苦楚,而她生活得幸福美满。
她,只是他的妹妹香菱公主。
她常常站在远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友善的笑意,可在他看来那是嘲笑。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伸出了拳头,她吓哭了。
因此他就被罚了,站在冷风里,一天都不许吃饭。
他倔强地站着,不需要宫女下人的同情,眼泪却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她坐在台阶上,稚气的大眼睛闪烁着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光泽,不解地望着他。
”若宸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很认真地问道。
”滚。“他恶狠狠地朝她吼道。
她又哭了!
结果宫女到父皇那里告状,他又被罚抄写经书了。
而真正的转变却在那件事情后。
..........
他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却闪现出小草的身影来。
惊得他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发愣!
丑女小草,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却在他心中泛起了不少涟猗,其实他明白,她让他吃惊的却是小草身上带着的某种特性。
她身上有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让他暗暗心惊,与一般的乡野丫头绝不可同日而语。
军营里她谱写乐曲时的那份聪慧,真让他刮目相看。
可她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那种近乎无赖的痞气和恼人的狡黠,还有对钱财的爱慕却让他直皱眉头,或许他不能容忍她的戾气,以至于今日看到她拿出赌钱玩意时竟然会莫名其妙的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起来。
一条暗影飘了进来。
“启禀王爷。”枊义单腿跪地,双手抱拳沉声回道。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银若宸的思绪。
“怎样?”银若宸眼望窗外的黑暗问道。
“回王爷,这段日子,属下经过明察暗访,终于发现寒家戏班原来祖籍在上河县。属下带人特地赶到了上河县的寒家庄打听,却发现寒家的人迫于生计,早已不在此居住了,他们成立的戏班辗转在江湖各个地方,很少再回寒家庄,属下察看过寒家班班主寒德智的祖屋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经打听,寒家班在当地确实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都是老实的平民百姓。”柳义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禀道。
银若宸双眉紧锁,沉默不语。
“王爷,今日在栎阳街头倒发现了一个女子颇像那个叫寒菱的姑娘,只是很快就失去了踪影。“柳义说完皱了下眉,带着丝兴奋继续回禀道:”王爷,属下在上河县寒家庄时曾打听到寒家戏班有一项祖传绝活---变脸术。实际上就是江湖俗称的易容术,看来属下跟踪她时屡屡跟丢,想必是她易容了的缘故。“柳义郑重地回禀道。
“哦!”银若宸的眼神跳跃了下,若有所思起来,这倒是个值得注意的发现。想了想,他冷静地吩咐道:
”听说寒家戏班曾在栎阳郊野生活了长达二年之久,你近段时间就守在栎阳查探此事,事情若有任何眉目即刻来面禀本王。“
他眼神沉静,面无表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相信会找不出任何痕迹。
”是。“
”另外,现在那些蒙面大汉还在追踪那个老妇人和那个叫寒菱的姑娘,你密切留意下,多加派人手,切记不要让那个姑娘死于意外。“银若宸眼放精光,沉稳地命令道。
”是。“
枊义答应一声,从窗外消失了。
“还不起来,都躺了二天了,有那么娇气吗?”秋雨厌恶不屑地望着寒菱那丑陋的脸,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不是什么娘娘,身子哪有那么娇贵?”
“可不是么?”丫头红杏附和道,“还当自己是个什么?这可是东寝宫,这里除了王爷,你也配我们来服侍么?”
“你们可别这么说,等下传到王爷耳里有你们好受的,没看到她受伤了,王爷紧张得什么似的吗?”王婆子端来一碗粥给寒菱朝她们说道。
她们二人哼了一声,满脸嫌恶。
“没想到这么一个丑女竟然有这种手段,把王爷迷得团团转。”
“是啊,竟然连娘娘们都念她好呢,可见她心机深重,不是个好货色。”
......
寒菱躺在床上听着她们的各种嘲笑,讥讽,不加理会,这东寝宫的丫头个个都是人精,势利眼,比起那些娘娘还要嚣张拔扈。
自打寒菱来后,银王爷基本上都用不着她们侍伺了,特别是秋雨更是倍感冷落,因此她们一个个怨气冲天,把寒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寒菱心知肚明,苦笑不已,却也懒得答理她们。
“王爷。”
银若宸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秋雨和红杏立即换了副面孔,巴结讨好地请安道。
“嗯。”银若宸“嗯”了声,正欲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朝寒菱的厢房走了进来。
寒菱忙坐了起来。
“你的手好点没有?”他眼眸清亮,带着丝温存的笑意。
寒菱忙站了起来,不安地答道:
“王爷,奴婢的伤不要紧的,奴婢只是践命一条,不劳烦王爷您惦记着。”
银若宸皱了皱眉,拿过她的手瞧了瞧,阴着脸道:
“这手明明还在肿着,这些御医干什么用的?”说完想了下,道:“你跟本王来。”
说着朝外面走去。
寒菱站着没动。
“怎么回事?本王的话你都不听吗?”银若宸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不由掉转头,剑眉一挑,脸露不悦地责问道。
“是,奴婢遵命。”寒菱听得银若宸的责问,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声嗫嚅道。
说完看了眼秋雨和红杏慢慢地跟在银王爷背后朝寝宫外走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寝宫外面,小厮挑起车帘,银若宸踏上马车,顿了顿,掉头过来,朝寒菱伸出了一只手。
马车较高,寒菱手受伤,虽有小厮放了踩踏,上去较为困难,望着银若宸白晳的大手,迟疑了下,银若宸眼露不耐烦的神色起来。
寒菱只好小心地伸出了左手,银若宸握着她的柔荑轻轻一提,她轻便地上了马车。
马车朝妙记医馆驰去。
原来是替自己瞧手伤的,寒菱心中一暖,悄悄望了他一眼,却见他剑眉紧锁,半边脸上肌肉紧绷,神情竟隐隐透露出一丝愁闷来,不由惊愕不已,他也会有烦恼吗?
从妙记医馆出来已是黄昏了,栎阳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寒菱坐在马车里望着繁华热闹的街道,神情恍惚。
“下车吧!”他朝她淡淡地说道。
寒菱愣了下,有点不知所以地望着银若宸,这不是还没到王府吗?
银若宸施施然地下了马车。
寒菱无法只得跟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