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东亨佑的旁边,稀稀落落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两三个圈子,在他的身后,被几个士兵看管着的鼻青脸肿还吊着吊带的黄秋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远处的海面上。那里,一艘又一艘的军舰罗列海面,巨大的舰炮指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羞愧感,俘虏啊,自己竟然当了兰芳共和国空军的第一个俘虏。
作为远渡万里重洋回到魔都县的海外游子,黄秋星的父辈们就如同绝大多数时期的同龄人一般,在爪哇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凭借着辛勤的双手和付出挣下了一份不薄的家业,一家五口倒也过的有滋有味,甚至还出钱把他送进了洋鬼子们开办的学校里面。
俗话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家庭条件不错,使得黄秋星从小就衣食无愁,很快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在学校里面更是和一些不良少年磕头拜了把子,原先名列前茅的成绩很快就掉了下来,而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父亲,也并未关注他太多的学业,直到有一天因为口角把个土人的孩子打了,他在学校的行径才被其父获悉。
抓到家里一顿暴打,黄秋星老实了许多,只是如同霉神附体,父亲的公司被人占去不说,还欠下了别人巨额的银子,家产全部被没收充公不说,父亲还被洋鬼子们给抓走,等到再见到这位在印象中无论对谁都是笑呵呵模样的家人之时,已经是具冰凉的尸体。受到如此打击,其母也选择了投河自尽,转眼之间,一个好好的家庭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懵懂无知的少年受到如此的洗礼,一夜之间其心里的成长自然是非同小可,举目无亲外加无家可归,也就想起了曾经的好友在外边打工赚钱的经历,辗转之下回到只在印象中出现过的祖国,他以优异的考试成绩加入了兴业集团。
在集团内部,由于曾经的各种学科知识比较扎实,黄秋星很快就在一帮子连字母都分不清的同事们中脱颖而出,一路高升似的爬到了所有员工们所企盼的工作岗位——飞行表演学校的飞行员。
与其他工作的枯燥不同,飞行员的工作职责简单而又充实,每天早上三个小时的文化课学习后,中午两个小时的体能锻炼,然后就是六个小时的例行飞行训练,不用去担心在生产任务中拉了所在班级的平均产量,而无法向其他同事交代,并且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拥有其他职位所无法媲美的伙食和薪水待遇。
除了早餐是糕点油条蒸包煎包豆浆外,午餐和晚餐却都是八菜一汤,鸡鸭鱼肉是应有尽有,除了在有训练任务时会控制一下,比如夜间飞行训练,就只能吃各类肝类和胡萝卜等食物,高空训练时就不能吃烤鸭肥肉等菜品,薪水更是以前自己的好几倍还多。
从丑陋的骆驼式到曲线优美的龙式,就在他以为这种生活将要无限期的持续下去时,随着一道命令下达,原先轻巧的飞机加挂上了沉重的炸弹,每人还随身发了一把手枪和几发子弹,就随同整个机队升空,直扑这座千里之外的军港。
"黄君,你们的人,来接你了!"
随着声音,黄秋星自然知道这是那个松本少佐的,理都没理的望着海面上逐渐靠近的定远号,心中不禁起了疑惑:"定远号好像是旗舰吧?这个时候,两国还处在战争阶段…"
对于沉默的黄秋星,松本下一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并未将对方的反应放在心上,这两天,因为这个家伙而付出的惨重损失,让整个陆军部都为之震撼,假如不是有这么多血粼粼的事实摆在面前,谁又敢相信,那种在天空中只能转圈圈的飞机,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攻击能力?
东京遭受轰炸,江田岛海军兵学院夷为平地,几万人在轰炸中死亡,更多的人却无家可归,将原本还隐约发出反对投降的声音给打的烟消云散,在对方这种攻击模式下,战争又怎么能够进行的下去?!
"哗哗哗…"
随着定远号靠岸停稳,船舷上的悬梯桥放下,一连串全副武装的共和国军人出现在了码头上,手中端着的,是清一色的兴业式,这支隶属于警卫师警卫连的军队,正是原本想要在大沽口接应的储备部队。
在码头上诸人的注视下,这支装备古怪的军队很快就占据了各自的警戒位置,下端的枪口微微上抬,有意无意的指着对面的日本兵,直到这时,刘学海和赵英涛才在诸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码头。
远远的,伊东祐亨的身形就落到了刘学海的眼中,表情微楞,他没想到这位日本的现任首相,竟然也在这里等着他,心中不禁有些迟疑,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又怎么当得起对方一国首脑的迎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关隘?
想到这里,刘学海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起来,伊东祐亨的旁边,围着一群一看就是洋鬼子领事的人物,其中还有两个人正帮忙搬动体型硕大的照相机,转过了身来。
下一刻,刘学海看到了被几个日本兵围起来的黄秋星,只看对方那眼巴巴渴望的神色,心中就知道这人差不多就是自己这次任务的目标,那位F的驾驶员。瞅着对方没有少胳膊少腿,他的心中才微微放松了不少,至于对方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熊猫眼,他到是没有放到心上,看到这里,就侧身冲旁边点了下头:"黄室长,麻烦你了!"
"这本来就是在下的职责,请司令稍等!"
黄伟强转身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士兵,打了个手势:"赵队长!"
赵国伟点了点头,向着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就见旁边警卫的六个共和国士兵跑了过来,这才冲着黄伟强一点头,这才向着远处的黄秋星走了过去。
看着面前这群人的做派,伊东祐亨踏出几步,到了刘学海的面前,鞠躬四十五度,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你好,司令官阁下,在下伊东祐亨,我是以大日本帝国海军大臣的身份在此恭候大驾,久闻兰芳共和国第一舰队的赫赫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尼玛,小鬼子你在奚落我第一舰队胜之不武么?!
炯炯有神的目光迎着伊东祐亨的目光,刘学海很想从对方的视线或者面部表情当中,找出对方这句话真实的含义,只是面对这支比自己年长差不多一倍的老狐狸,他发现自己的道行还是有些不足,竟然无法分辨对方这话里的真实意图,想到这里,他淡淡的伸出了手:"海军大臣阁下,你好,在下第一舰队司令官刘学海,很高兴见到您,对于大日本帝国海军,在下一直是仰慕已久…"
伊东祐亨和刘学海的无声交锋之外,黄伟强已经是带着人到了松本少佐的面前,瞅了满眼好奇的对方,这才冲着不断哆嗦着嘴唇的黄秋星开了口:"黄秋星!?"
"到!"
中气十足的应答声中,黄伟强这才转过了脸,看向了旁边的松本:"这位少佐,我是兰芳共和国第一舰队情报室室长,现在奉命接回我国被俘士兵黄秋星,请将这位士兵的相关物品一并送还。"
"请稍等!!"
松本下一转身打了个手势,就见到一个日本兵端着个木盘到了旁边,右手在盘子上一摊,一口流利的汉语脱口而出:"室长阁下,在下松本下一,这盘子中的物品,都是贵国士兵随身之物,请点检!"
"谢谢!"
黄伟强转头一目扫过盘子上的东西,护身符,万用刀,手枪,帽子和几发子弹,这才冲着松本下一露出了个标准的笑:"谢谢你的配合!"
看着盘子的东西被对方接过去,松本下一也让人松开了旁边的黄秋星,眼中闪过一道冷笑,看着对方走出了几米远,这才开了口:"黄君,请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
淡淡的声音传开,不光是走着的黄秋星面色大变,就连旁边的黄伟强也是眉头拧紧,瞅了眼前者,挥了挥手:"咱们回去说!"
"回去说?!"
黄秋星心中有些忐忑,只是面对这群他感觉不舒服的同类,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想着刚才这个室长的语气,他心中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可是并没有想的太多。
随着这行人上了船,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间船舱内,黄伟强打开门口说道:"黄秋星,里面有笔和本子,请你把你跳伞后一直到现在的遭遇和经过写下来!"
心中的危机感再次出现,黄秋星瞪大了眼:"从跳伞后到现在的过程?全部吗?"
重重的点了点头,黄伟强看着他貌似有些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难得带出了笑:"没事儿,就是写个被俘经过,最好是从你跳伞后到现在的所有做过的事儿,碰到过的人,说过的话,甚至是你做过的动作,和大小便的时间…"
"这还叫没事儿?!"
脑海中转悠过这个念头,黄秋星还没表达自己的意见,黄伟强就开了口:"里面有厕所,想吃什么直接在门口喊就可以了,写不完不准出来。"
这还叫没事儿?
明显感觉到自己被隔离了,黄秋星看着面前几人淡漠的眼光,抿了抿嘴唇,先前见到亲人一般的感觉早就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充斥在胸间的委屈,想起先前上船时那个松本的话,急匆匆的开了口:"我没有泄露情报!我没有和那个松本有什么约定,他是陷害我的,你们应该明白,正是我拒绝泄露情报,他们才把我打成这个样的,我没有…"
"闭嘴!"
黄伟强厉声呵斥起来,举起的手楞了半天,这才放下:"我知道你没有,我们也相信你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开始你的遭遇应该很差,可是这几天的待遇应该明显好转,这是因为共和国正在向日本帝国施压,这两天来,已经有几万个日本人因为你的安全而丧命,现在你回归后所面临的一系列程序,全部是为在战争当中被俘回归后的固定程序,程序你懂吗?就是为了达到一定要求而制定的各种流程,放在你身上,就是回国后还能开飞机的必要程序,当然,假如从今天起,你放弃飞行员的身份,那么,你就可以不用亲自写,而只用口述就可以了。"
黄伟强说完,心脏都提了起来,虽然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回归后俘虏的必要程序,可作为第一个执行这个程序的人和被执行人,他心中的紧张可以说丝毫不下于面前已经呆住了的黄秋星。
"我写,我写!"
听到需要放弃飞行员这个职业,黄秋星心中先前的委屈早就不翼而飞,他自然知道,放弃了飞行员这个职业,那么也就是放弃了在兴业集团,现在兰芳共和国中所有的努力和血汗。
微微松了口气,黄伟强凝视了他一眼,转身向着旁边两个大兵下了命令:"你们俩看着,他写好后在对讲机内通知我!"
"明白!"
转身冲着旁边的赵飞旗点了下头,两人晃悠着出了船舱,后者开了口:"捡了一条命都算好的了,让写点被俘经过就这么难,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可能是心里压力大吧?"
黄伟强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看着远处随着司令回船的共和国军人们,心中是说不出的压抑:"实际上,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毕竟,背负着俘虏的名头,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哈,那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谁想被俘?!"
赵飞旗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只是在战争当中,想要没有俘虏,才真正的是天方夜谭,就连无所不能的总长,不也制定了这种被俘后回归部队的控制程序?咱们,别不知足了…"
"呜…"
阵阵的汽笛声中,定远舰庞大的舰身离开了佐世保的码头,划开了漫天飘落的雪花,使向了苍茫的大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