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夫伤得很重,腰间的那一刀伤口,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其内脏之中,若是不能缝合内脏,迅速止住伤口流血,那么众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的死去了。
事实上,阿札特、阿石玛等人此时也正是一边一个,紧握着阿尔夫的手中,嘴中不停地重复着安慰他的话,却是无计可施。
这次明溯出来,只带了两名医护兵,就是这两名医护兵,亦是早已在骚乱的第一时间被乱箭给射杀了。
至于古灵,因为试航之中,具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亦是没有选择带医护兵这些宝贝疙瘩一起冒险。
无奈之下,明溯只得仗着自己脑中的一些记忆,亲自上阵对阿尔夫进行了救治。
虽然阿尔夫伤势很重,可就凭着这个汉子对自己默默的忠诚,明溯就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试一试,哪怕是暂时延续一下他的生命,对明溯的良心来,也是一个慰籍。
赶制烧酒已经来不及了,事实上,就算是有烧酒,明溯也不敢给阿尔夫服用,毕竟伤及的是内脏,酒精的刺激只会让他失血的速度加快,除此之外,其他作用聊近于无。
眼看阿尔夫的神智已经开始不清,伤口亦是沾上一些泥沙污染物,明溯一边喝令那些帮忙的士卒赶过去烧水,一边则是给了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却甚么忙也帮不上的阿札特:“你将他打昏过去!”
“啊……”阿札特怔了一下,眼看阿尔夫都已经痛苦得开始抽搐了,却还要再给他一下,这总是感觉有些不太人道,便犹豫地想要询问几句。
旁边阿石玛却是干脆,见他不肯动手,便抡起拳头,狠狠地一记砸了下去,然后才憨笑着对明溯言道:“天可汗,这下可以救他了吧?”
明溯望着那阿尔夫后脑勺上突然高起来的一个山丘,面上不禁一阵发黑。自己也就是让他打晕了而已,犯得着下这个毒手么?
想归想,明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转瞬之间,手中的长刀已经擦拭干净,送到那火上慢慢地燎烤了起来……应该差不多,见手下士卒已经心地将那阿尔夫腰间的衣物割掉,周边擦了个干干净净,明溯满意吹了一下刀上的热气。
“嗤啦……”众人只听到一连声刺耳的声音,明溯已经将阿尔夫的腰间给割开了一道足足四五寸长的口子,焦臭的肉味伴随着阵阵白气熏了上去。
这种生烤人肉的痛苦大致也到了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虽然明溯不清楚这是第几级疼痛,可是这一刀下去,那明明早已昏迷不醒的阿尔夫却是额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淌了下来,整个人却被刺激得醒了过来,突然长嚎一声,双手一撑地面,便猛然坐了起来。
“快按住他的手脚……再给他一拳!”明溯一边吩咐,一边随手将一根树枝给塞进了阿尔夫的口中,顿时将他的牙齿都卡住了。
到底是第一次,还是没有经验啊,望着那被火红的刀身烫得止住了血的伤口,明溯心中暗叹一声,却是紧忙仔细地研究起先前阿勒川的一刀究竟刺入了身体多深。
见明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旁边阿札特顿时慌了,便紧忙询问道:“天可汗,你先前这样治过人么?”
“没有……只是解剖过猪和马。”明溯心不在焉地答道,见诸人一副惊讶的模样,便继续提示道:“在高句骊县城外,我不是将那匹马给剖了开来的么,你们都见过……”
闻言,阿扎特等人顿时全部都傻了。明溯“解剖”那濊貊首领乘坐的高头大马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可那哪是甚么“解剖”撒,那就是……屠夫在剥马皮,而且是剥得极为干净的那种。
想到那高句骊城楼上面高高悬挂的完整马皮,阿扎特等人便是一阵心慌,眼中似乎已经出现了阿尔夫被剥成一片薄可映人的皮,然后再填充上蒿草,缝合起来的模样。
“天可汗,你慢慢地解剖,我们先出去了……”阿扎特与阿石玛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就要往外行去。
明溯却是头也不抬地言道:“都给老子坐下来,好好看着,不定就学会了呢。”
让他们杀人还可以,可让他们学着去“解剖”族人,这话明溯一出来,顿时连同那旁边协助按住阿尔夫手脚的士卒尽皆感觉一阵腥气上冲,恨不能立马跑了出去拼命地呕吐一番,方才心情舒畅几分。
恐怕被强迫着参观完这个过程之后,日后万一这些士卒哪个不心受了重伤,宁愿哀求族人给自己一个痛快,免得日后就像那战马一般,落得个被“解剖”的痛苦下场。
其实,阿尔法所受的伤并没有多重,明溯看了一会便明白了,主要就是肋下一道伤口看起来惊人,其实里面也就是破损了几段肠子而已。当下明溯便伸手要过来煮沸过的麻线,细细地将那几处口缝合了起来,又用那还在火上架着烧烤的长刀心地烫了一下,保证伤口不至于生长黏合起来之后,便开始清洗地流出的污物了。
其实,这肠道受损最怕的就是感染,所以明溯特地让士卒准备了几大瓦罐滚烫的开水,专门用于清洗那些流出来的东西。随着滚烫的棉布从腹间擦拭而过,早已又醒了过来的阿尔夫将那树枝咬得嘎嘣乱晃,却是无法始终晕了过去。
其实,这是他第几次醒过来,明溯已经记不清了,毕竟这滚烫的棉布一碰上去,阿尔法就突然醒了过来,等自己换布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又晕过去了。
醒了再晕,晕了又被疼醒……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来回的折腾之后,明溯终于满意地了口,表示大功告成了。其实自己也算不容易了,若不是有内息护体,估摸着现在着这双拿棉布的手早已被烫成了熟猪蹄了。
就在诸人为阿尔夫终于能够脱离苦海而欣喜万分的时候,明溯却是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一个极其关键的事情:“刚才我是不是没有消毒?”
消毒是甚么玩意,诸人都不懂,无奈之下,明溯只得老老实实问了个很俗的问题:“我缝针前是不是没有用热水洗过手?”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时候水还没烧开,明溯又能到哪里取洗手消毒呢。
就这么让阿尔夫的肠子露在外面,明溯急促地在帐篷中走来走去。那阿尔夫此时已经又疼醒了,见明溯焦急,便示意士卒将那树枝拿了下来,极其虚弱地言道:“我能……活到现在,已……已经是托长生天……的福气了,天可……汗不必……操心……”
狗屁的长生天,是老子帮你救回来的知道不?明溯狠狠地回头瞪了阿尔法一眼,却是突然发现他眉眼之间早已凝结了一层白白的颗粒,当下心中一动,便扯过旁边送水的士卒问道:“有没有盐?”
“盐?”那士卒怔了一下,却是紧忙奔了出去,片刻时间便捧了一大堆粗粗的颗粒过来。
明溯随意地取了一粒,在舌间舔了一下,心中甚为满意地将那些粗盐摊在棉布上面,心地用刀鞘碾成了细末,然后看也不看,便将那树枝又塞回了阿尔夫的口中。
这个动作却是让阿尔夫心中一揪,尽管神智不是十分清楚,可是先前的经历却是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不简单,而且就与自己有关。
事实果然不出阿尔夫所料,片刻之后,一阵犹如杀猪一般的嚎叫传遍了整个营地,只听到嘎嘣一声脆响,那先前已经被啃咬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树枝已经被阿尔法一口咬碎了过去,随之,他的头往旁边一歪,这次真的是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倒也免得阿石玛再给他一记重拳。
将那烤焦的伤口细细地缝合上去之后,明溯再往上面洒了厚厚的一层细盐,再用煮沸过的棉布围着胸部足足缠上了七八圈之后,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主刀医生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明溯不悦地望着那些中间早已开始消极怠工的“助手”们,却发现他们就像刚从海水里泡了上来的模样,一个个浑身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双眼直挺挺地望着那昏迷不醒的阿尔夫,面上满是同情的神色。
“怎么了?”明溯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救了阿尔夫,难道你们都不满意不成?”
“不不不,满意满意!”阿扎特等人望着明溯那不停地晃动的手,满是畏惧地连声应道。
“不要眼红!”明溯将长刀回归鞘中,淡淡地言道:“今天是阿尔夫受伤了,若是换了你们其中一个,我也会这么做的。”
“不敢有劳天可汗大驾,若是……”阿札特煎熬了半响,还是选择了将心里话出来:“若是我受了伤,宁可自寻了断,也绝对不敢给天可汗添麻烦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别扭呢?明溯回神一想,顿时就了解了这帮属下的心思。也不怪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开膛破肚,而且中间还有那么多惨厉的配音,任谁都难以逾越心中那道底线。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百倍、千倍,形容的大致应该就是阿扎特等人此时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