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墙上跳了下去,顾不得膝盖遭遇冲击之后传来的阵阵剧痛,那灰衣骑士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潜入了黑幕的掩护之中。
本来以为这汶县疏于防守,所以才带着手下一众弟兄过来打一把秋风的,不曾想,却是阴沟里翻船,还没来得及劫掠多少财物就被数千人给团团围困了起来。
幸好这汶县的建造分区甚为独特,那孔家的院墙正好搭在了城墙下面,自己能够攀爬了上去,逃出生天,只是可惜了那些跟随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十数年的弟兄。
想想自己也是驰骋幽州的一名悍匪,多少次官兵围剿都没能拿自己怎么样,不曾想今日一战,竟然全部栽在了这的汶县之中。这时候,那灰衣骑士,也就是马贼的首领方才隐隐地回过神来:为甚么汶县墙矮城破,却是一直没有甚么大的势力过来染指。
就这种全民皆兵的城市,再是人少,自己也不敢随意地过来撸胡须撒!马贼首领心中追悔莫及,此时却不是懊丧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暗暗地咒骂了一声之后,趁着天黑,那马贼首领赶紧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远处群山之间逃了过去。
看来胡来也确实是火了。天色放亮的时候,安抚完一众受损的商贾之后,便征了将近二千的护卫,连同城中的守卒,分成七八路,沿着那些马贼来自的痕迹一路倒追了下去。
明溯虽然贵为侯爷,然而到了这汶县之中,平素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商户而已,所以,他手下的士卒亦是被征用了百名。
本来明溯倒是想回去好生补上个回笼觉的,可那田畴却是悄悄地进了一言:“这汶县依山傍海,地势险要,主公不若便亲自率队,正好也能考察一番地形。”
这话得极有道理,自己现在已经彻底放在了明处,若是出城到处鬼头鬼脑地乱转,传到有心人耳中,定然会有所揣测,可现在,城中遇到了马贼,县令征用民间力量,自己正好顺势出去光明正大地考察一番,看看这汶县四周哪里适合驻军,哪里适合据守。
胡来却是没有心思管明溯到底在想甚么,见自己刚认的这个贤弟极为知趣,便也欣慰地笑了一笑,却是不再客气,部署完了各支队伍的任务之后,便一马当先,冲出了汶县南门。
虽然与诸商贾混作一堆,但因为地位崇尊,那胡来还是给了明溯极大的面子,这一队二百余人,便是临时指派了明溯作为首领。
汶县西北临海,一眼望去,无遮无掩,倒也藏不住人马,所以按照胡来的吩咐,众人皆是往那城池的东南方向探寻了过去。
明溯得到的指令方向便是直指东南,这是一片低山丘陵地带,越往东走,地势便是越高,如同那阶梯教室一般,昨晚马贼的蹄印也大多是从这个方向延伸出来的。
晌午的时分,众人来到一条宽广的河流旁边,根据当地的向导介绍,这条河叫大清河,从前面的山洼处流转了过来,经过本县,直入大海。这大清河浅处才过马蹄,深处却足足有三四丈,若是没有本地人带领,轻易难以渡过。
本来依那向导之言,马贼应该不会是从这里过来的。可明溯却是引用了那黎庆临死前的供述,明这伙马贼之中定然有附近之人,所以万事皆有可能。毕竟明溯才是这队人的临时首领,最终众人还是依照明溯的要求,心翼翼地寻得了一处可以渡过的浅出,慢慢地跋涉了过去。
其实,明溯之所以坚持要过河,却是因为隔河相望,遥见那对面,五峰插日,赤红如火,其间山峻林密,苍松翠柏,奇岩怪石,无不尽显古朴原始,料来定然少有人去,兼之面前有这大清河天险阻隔,当为易守难攻之地,心中便陡然起了心思,想要探访一番,看看能够作为自家在这里的一处根基发展。
曹仁自然知道明溯的打算,这辽东战略之中,本是就安排了他在这里扎根的,所以此时一见了对岸的情形,也不待明溯吩咐,一过河便自上来请命,与田畴二人各自带了五十人入山慢慢搜索去了。
那曹仁、田畴领人的时候已经物色好了,各自五十人尽皆是明溯从桃花岛带来的军侯。至于那其余混编进来的商贾护卫,正在待命之时,明溯却是号令庞德带了他们沿河岸慢慢地探索可能涉水过河的地段。
这次明溯假公济私,将汶县本土的资源利用了个够。在那个尽心尽职的向导指引之下,明溯暗暗地将上下数十里之内能够过河的地一一默记在心中,这才回到原先的地,各自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歇息,慢慢地等待曹仁、田畴诸人回来汇合。
“是片荒山,有几处山洞,没有人住的痕迹。山上猛兽众多,弟兄差架不住了。”曹仁回来之后,兴冲冲地将明溯拉到一旁,低声言道。
“弟兄折损了多少?”明溯担忧地望着那几名受伤颇重的军侯,心疼地问道。曹仁、田畴带出百名属下,回来时只剩下不到六十名,这些可是自己在辽东发展的种子,之前一日连遭三次打击,折损了百余人,明溯已是心疼得不得了,若是轻易再丢了几十人,那可真是亏到了姥姥家去了。
“没有。”曹仁得意地回身看了一眼,禀报道:“我留了几什人在山里,正好打了野物,还能凑合几天。”
“人生地不熟的,多留意一些。”这边本来就准备交给曹仁的,自己也没必要干涉太多,明溯思忖了一下言道:“回去准备些吃用的物什,过两日,你亲自押送过去……还是我来吧,就我要打猎。”
“属下明白。”曹仁激动地退了下去。
明溯想了想,又召过来田畴问道:“子泰观那地方如何?”
“尚可。”田畴迟疑了半响,却是提醒了一声:“这山中道路险阻,易守难攻,隐藏万人都没有问题,可却是离海岸太远,万一日后我水军登陆……”
“子泰想得太遥远了,且不海船打造漫漫无期,就论当前,就这么人手,难不成还期望在海边再筑一座城出来?”明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属下登高远观,见此地往北百余里有一高山,斜入海中,不若改日再去探访一番?”田畴想了想,试探地请示道。
“也可。”明溯了头,却是吩咐道:“务必谨记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事可为当为,不可为则无须勉强。”
“属下明白了。”田畴是个灵窍的人,与他事,一也不费劲。
自己这一队人出来二百有余,回去却少了四十多,若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定然会有所猜疑。问明了状况之后,明溯面色沉重地在河滩上漫无目的地度起了步子。
先前明溯坚持过河搜寻的时候,那些商贾护卫便是十分的不情愿,奈何领队明溯固执己见,丝毫听不得众人意见。后来曹仁、田畴人,亦是未曾安排他们入山,此时见了自己这一队的领队手下数人身带重伤,其余亦有数十人不见踪影,心中便料定定然是遇到了甚么叵测,当下一个个也不敢再大声地笑,心情复杂地望着明溯在远处度来度去。
眼见天色将晚,山间猿啼虎啸,众人的面色皆是沉重了下来。忐忑之间,那本地向导行了上前,请示道:“天色已晚,山间野物横行,不若我等先回城中……”
那向导话未完,明溯已经满面怒气地打断了他,恨恨地言道:“如此野物,竟然敢伤我属下性命……我准备放火烧山,为属下报仇。”
“不可!”闻言,那向导顿时面色惶惶,急言道:“山中野物向来与我等互不侵犯,若是轻易就焚烧了它们的栖息之处,恐怕我等处境危矣。”
“可是,我的属下性命却不能白白失了……”明溯欲言又止。
旁边庞德不明真相,见自家师兄在这山中失了面子,便将手中大刀一展,大声嚷道:“师……主公,不若我等入山,将那野物尽数给屠戮了,也可为弟兄们报仇。”
明溯在原地又度了几步,回身毅然决断道:“令明此言甚合我意,就这么办吧——传我号令:入山围猎!”
这话一传了出来,顿时河滩之上一片哗然,那些商贾护卫心中就不乐意了。先前百人进山,折损将近一半,现在你为了一己私愤,就不顾大家的性命,强行要晚间入山,我们也都不是你家的护卫,凭甚么就要听你的。
当下,那些商贾护卫便一个个串通起来,推推搡搡,百般阻挠,就是不肯听令。
明溯眉头一皱,便欲发燥,那向导紧忙上前做和事佬:“今日搜捕,大家都甚为疲惫,不若改日聚了大队人马,我等再陪大人前来复仇。”
庞德见这些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便也不待明溯话,便气愤地冲了上前,一把揪住那向导的衣襟,满是恐吓地言道:“如此胆怯之人,乱我军心,不如先一刀砍了。”
那向导紧忙连声求饶,旁边田畴却是紧忙上前禀报道:“主公,山中确实十分危险,就这么几百人入山,恐怕会危及主公性命……”曹仁已得了田畴吩咐,此时,亦是上前苦苦阻拦。
无奈之下,明溯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领着众人渡河回城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