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
“就是这里了。”妇人止住脚步。
游徼微一颔首,捧刀厮左手倒提刀柄,上前伸手右手扣住门环便欲推开院门。
“慢着”,身后一人突然低声喝道:“院中有人。”
长时间行伍磨练出的警惕让游徼同一时间也发现了情况有不对。身后人话音刚出,他眼睛不禁一眯,寒光四射,迅速伸手按住厮,顺手一把接过环首刀,环顾左右,身子轻轻侧过,贴近碎石垒就的院墙,眼睛却始终在梭巡四周。
其余诸人均散开四下,纷纷掏出武器。妇人却是惊吓万分,愣在原地不出话来,倒是蔷夫还念了旧情,一把拉了过去,挡在自己身后。
妇人竦然紧紧抱着身前男人的左手,随着粗重的气息,丰腴的胸部不停地在他肘部摩擦。蔷夫心里一荡,人往后靠了一靠,轻轻一糙,便更加体会到那份柔弱。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过于诡异,游徼转头一看,发现众人都在艳羡地盯着动作中的男女。
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游徼回头瞪了一眼,目光择人欲啖。
旁边一人踢了碎石一脚,男女突然从旖旎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蔷夫生生地挤出一丝干笑,妇人的脸霎时红到耳根,更加地把头埋在男人背后。
回过头来,发现院里依然没有动静传出,游徼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将手探了出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门,门板太干净,黯褐色的拉环上面油光铠亮,显然经常有人拉动,那边适才提醒之人刚观察了一下地面,门槛上面一落灰都没有,正中却有一道脚跟大的凹陷,却是这些天明溯练习折返跑起步时蹬出来的木窝。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叉了一下,神情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
游徼微微颔首,自己稍稍拉开距离,单手持刀,对准院门,随之,那人躬腰轻轻地挪到门槛当面,指尖轻轻一刮,印痕不深,却很新,显然是这几日才弄上去的。那人俯身向下,从门缝里往里看去,除了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其他什么也看不到。那人诧异地打了手势。
游徼上前也观察了片刻,亦无所得。二人退后,稍稍商议一二,游徼带着两名厮依然守在门前两侧,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游徼一脚却是踩住了妇人的衣裾一角。
那人把手臂轻轻一挥,黑衣人中三道身影迅速扑到一处稍矮的墙边,动静干净利索。这处矮墙碎石上新泥犹存,显然是新近垒就。
一人迅速蹲在地上,双手抵墙,另一人把刀咬在嘴里,微微一冲,双腿轻蹲地之人的肩部,身形一晃,直接翻上墙头,左手扶紧,右手探出墙外,单手一拉,准确无误地捞住后面一人的胳膊,瞬间三人已全部俯在墙头。
几乎相同的时间。几人绕到院后,抬手看了一下墙边露出的屋脊,一人示意一下,向上比划了一下手势,旁边一人从腰侧囊中掏出绳索,晃了几晃,向上一抛,准确无误套中露出铺草外的杉木横梁,轻轻一拉,身形顺着绳索一直向上,转眼之间,屋多了五个手持持弓架弩的身影,除了风吹过树枝树叶沙沙的声音,其他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此时,那人身边除了贼曹、狱史,已无其他人等,四下打量一下,及到看的墙边的蔷夫,后面游徼微一颔首,那人对着这边伸手勾了勾手指。已被众人身手惊得六神无主的蔷夫纳闷地张了张嘴,那人又勾了勾手指,蔷夫回手食指着自己,那人了头。
这时候有我这个文官什么事?蔷夫心里七上八下,但是那人过来之时,见游徼一路对其都十分尊敬,却未介绍,蔷夫心里无底,却也知道定是一位贵人。贵人相召,蔷夫虽然纳闷,却不敢犹豫,弯身背着院门,慢慢地拐了一个曲线摸了过去。
身后妇人一同起身,却被地上的衣裾拉住,张口欲叫,张开了檀口却被背后的游徼狠狠拍了一下臀部,忙自己掩住,低头胡乱思想着。
蔷夫走到近前,那人正好对贼曹、狱史低声吩咐完毕,二人起身绕向院后。
“你且与我上前叫门”正当心中忐忑之际,一道极轻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蔷夫目瞪口呆。
见蔷夫半天不动,那人绷簧轻按,“锵”的一声手中刀跳出半寸,寒光四射,蔷夫顿时惊醒过来,如兔子般向着院门蹿去。肥胖的身躯一下子撞开大门,冲进了诡异的灰雾之中,蔷夫脚下一个不稳,感觉碰到一个圆圆的软东西,身体扭了两下,顿时吓昏了过去。“原来院门根本没上杈棒”,这是蔷夫昏倒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见姘头深陷险境,妇人浑身秫秫发抖,这时,忽然感觉到一个布满老茧的手掌从背后摸上了自己的大腿,霎时如惊弓之鸟,紧张过度,“嘤咛”一声,软软地晕倒在游徼的怀中。
这时,院中却突然传出一个清凉的声音:“什么鬼东西,撞得我屁股好生疼痛。”
“梁国尉在此,出来投降可免一死。”那人长刀出鞘,厉声大喝。“出来”,“出来投降”墙上、屋、门前院后,呼应声此起彼伏。
妇人刚刚苏醒过来,刚想从游徼怀里挣脱出去,恰好听到四周一连大喝,头一歪,又吓晕过去。游徼满足地欣赏了一下怀里的妇人,汉朝妇人皆以瘦为美,这个妇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精致的五官配上圆乎乎的面庞,倒也别有韵味。
“什么状况?”院中,明溯纳闷地狠狠地抓了一下头皮,发髻根处一阵生痛。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明溯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毕竟着个发髻,狠狠一把抓下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今天实在是过于诡异,先是莫名其妙的灰雾,接下来一个圆圆的硬东西撞上了自己的屁股,摸了摸,有鼻子有眼,还穿着衣服,感觉倒像个人形,只不过没有动弹,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最后,自己还没有吓得惊叫,四周倒是鬼叫一片。
这时候,一道凌厉的风声扑进院子,带着微微可辨的刀光,迎面劈了下来。
“我的妈呀”,明溯吓得一头趴在地上,撞在水井砖沿,头努力抬了几回没抬得起来,一歪,索性也晕了过去。
也奇怪,明溯一晕倒过去,一阵飓风从洞开的院门吹进来,不一会,灰雾消散得无影无踪。此时,太阳正好落山。
游徼抱着妇人进来的时候,那人正看着脚下晕倒的明溯发呆。眼前的少年,身形足足与怀中的妇人有得一拼,只不过身高矮了,只得四五汉尺上下。
“不是典韦”,游徼与那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游徼原来巡视乡里时就与典韦相识,那人却是看过通缉布告上的画像。
典母已然去世,典韦少年丧父,亦无婚娶,典家又是后来搬来的外来户,那这个突然出现在院中的少年又是谁呢?
游徼心中暗自一一排查,习惯性地度着官步摇头晃脑,混没注意脚下还躺着一个人,薄底鹿皮官靴这么一动,才感觉地面高低不平异常得很,那边刚刚醒转过来的蔷夫又昏了过去。
刚才,其实妇人早就醒了,只不过那时游徼正上下其手,妇人心中羞涩,又挣脱不得,索性借着四周大喝声装了一回晕,此时偷眼看去,见地上倒着是里中先生家的哥儿,正想开口话,转头却看见游徼狠狠地一脚将蔷夫踩晕过去。“这个冤家看来不好相与,醋味十足的骇人。”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