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玉婉走得极慢,一步一步数着,心急如焚,你再不留我,我可就,可就……可就自己回头了。再给你三步,就三步,玉婉实在拉不下脸回头,只好不断的自己给自己台阶。可三步过去了,六步过去了,夏侯敬还是没有出声挽留。罢了,玉婉狠狠心,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太纠缠,走便走吧,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的地方。
玉婉也不回头了,呼出一口气,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身后却传来‘嘚嘚’的马蹄声,玉婉嘴角的弧度瞬间就加大了。还是舍不得我这个神医吧,早就该来留我了,你现在才来,我还不一定会给你好脸色呢。玉婉在心里得瑟着。
确是夏侯敬追来了,他经过玉婉的身边又回转马身,低头看着心情甚好的玉婉,咧嘴一笑,多了讨好的味道,“姑娘,你方才说我的手臂得早晚用药敷,可姑娘忘了将药方留下,不知姑娘可否……”
“没了!”玉婉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她真的快气疯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救了他,他不知道接她回家菩萨般的供着,反而还腆着脸来找她要药方。哼,别说根本就没什么药方,就算有,我宁愿吞下去噎死自己,也不给你。
“什么没了?!”夏侯敬却不依不挠,驾着马在玉婉身边转来转去。
玉婉受不了,双手插腰对着夏侯敬吼,“没了,我没告诉你吗?药方失传了,知道药方的人也都死绝了。你的手好不了了,你就等着它从内而外的烂,然后像枯叶一样自己脱落吧。”
真是不可理喻!玉婉着实气得很,不想再看到他,拔腿就跑。管他信不信呢,反正自己舒服了。
玉婉自顾自气愤的跑着,便也没注意身后的马蹄声。待到马蹄声入耳,玉婉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上了马。玉婉一声惊叫,抬头,夏侯敬放荡不羁的笑容入眼,顿时呆住。
夏侯敬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扶住玉婉的腰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点,身体微微向着玉婉倾,低下头,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他呼吸吐露出的热气玉婉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点调笑的味道,“方才,我其实在逗你。”
玉婉醒悟过来,火冒三丈,伸手准备重演不久前的剧情,可是奈何夏侯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玉婉光洁柔软的小手,“真真是野蛮的丫头,还想推我,吃一挈长一智,我还能让你弄断我两只手不成?”夏侯敬说着,脸上虑出得意的神色。
玉婉三番五次想将手从他的爪子中抽出,可无一成功,玉婉气极,抬头,凶巴巴的说,“男女受授不亲,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就要喊人了。”
夏侯敬却不吃她这一套,得瑟的让人想抽他,“随你怎么喊,反正附近都是我的人。再者,我可没想对你怎么样,不过是制服你不准你乱动而已。若是你‘一不小心’又将我推下马,我的胳膊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好,那我不乱动了,你放开我。”玉婉妥协,只想先哄他放开手。
“我才不相信你这鬼丫头的话,还是抓着安心些。”夏侯敬却是瞪鼻子上脸了。
“你……”玉婉看着夏侯敬,眯着眼恶狠狠的问,“你当真不放?”
“不放!”夏侯敬也是干脆,“这样看着我,你一个弱女子,还能把我怎么样?”夏侯敬不知死活的样子让人着实气愤。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玉婉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不,玉婉跟他简直无话可说,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弱女子的气势了,“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兵不厌炸!”
“啊~”玉婉的声音还未消失,夏侯敬杀猪般的声音又响起。
玉婉的脚在套环上狠狠的揉腻着他的脚,痛得夏侯敬咝咝抽冷气,他还没来得及反击玉婉,跨下的马儿却突然间狂奔起来。
许是这样大的动作弄疼了马儿才这样的。夏侯敬有些慌了,这马从小性子极烈,自己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驯服它的。只是它若真是发起狂来,便是谁来也无用了。若是他一人在马上还好些,大不了强行下马,受点伤也要不了命。可现在,还有一个女子,即便她再不可爱,也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收起一惯的玩世不恭的神色,夏侯敬严肃认真的说,“快抱紧我!”
玉婉犹豫。
“快!难道你想一起死吗?”夏侯敬大吼。
玉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扎进夏侯敬的怀里,双双死死环住他的腰,紧紧闭着眼,祈祷着不要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让两个人送了命。
夏侯敬无暇抱紧玉婉,他双手拉住缰绳,企图让马停下,可他又不敢太用力,怕马儿一个不小心人立而起,这一摔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只有尽量稳住自己,好让玉婉能抱住他而不被颠下去,又尽量稳住马儿,希望它能赶紧累了停下来。
玉婉的眼一直闭着不敢睁开,她的脸抵在夏侯敬的胸前,马儿上上下下颠簸着,她的脸被他胸口的铠甲磨得生疼,可她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真就一命呜呼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于累了,速度一点点减慢,最后从跑变成了走。玉婉在马背上被震得晕晕乎乎,累得要死。于是乎,马儿闲闲走着,她也倚在夏侯敬的胸口闲闲的睡着了。
春末夏初,微风缓缓细腻的吹着,不时带来阵阵青草的香味。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的蓝,片片云朵飘来飘去,像一个个顽皮的小姑娘。太阳不冷不烈的懒洋洋的闪着光,柔柔的仿佛连自己都给哄睡了。
万物复苏中,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可爱,充满生气。此刻夏侯敬和花玉婉,两人一马,慢慢悠悠走着,这样的情景看起来很是温馨浪漫。
马儿许是渴了,夏侯敬也不拘着它方向。它便自己行至水前,优雅的喝起水来。夏侯敬看着水面上两人相互依偎的倒影,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固着心脏的什么东西突然掉了,剩下那颗心悬在那里,寂寞的很。
他低头看一眼睡得正香的玉婉,她清清浅浅的面容上带着惊吓时的惶恐,睡着后的安然满足。
夏侯敬看了许久,他或许还未意识到,长这样大,他还从未这样看过一个并不熟识的女子。这样大胆的,毫不掩饰的看。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子,睡着要比醒时讨喜些。似乎觉得自己想多了,夏侯敬笑出声,抬头,望向远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是他持久的越发清晰的笑意。
玉婉不知道自己的一觉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当她醒来了,已不再是颠簸的马背,而是在一个简陋却干净的帐篷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玉婉揉揉眼,站起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却瞬间愣住了。
记忆中的蔚蓝天空此时已是星子漫天,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悬着,幽幽昏黄的光如同细纱般轻柔的洒落人间,朦朦胧胧,美的迷人。万千星辰甘当陪衬,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圆月周围。万里天空如同一张画布,而作画者,顺手拈来间,就描绘出这样一副人间胜景。
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玉婉突然想,似乎上一次,还是在去年秋季,同楚桥君逸一起看的。那天,他们品酒赏桂,好不开心。可是如今,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玉婉忽然心生难过,就那样直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你醒了?”突兀的声音将玉婉吓了一跳,玉婉回头,是夏侯敬。他这样温柔不居高的和她讲话,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嗯,醒了。”玉婉淡淡回着。她不再颐指气使也让夏侯敬难以接受,盯着她看了半天,想找出玉婉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这是在哪里?”玉婉被他盯得不自在,只好转移话题。
“哦,这里叫野狼谷,很是荒凉偏僻的一处地方,离顺阳三百里。”夏侯敬被玉婉问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细细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带我一同走了吗?”玉婉见他没中途丢下自己,现在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自然更是不可能留她独自一人了。
“嗯,军中现在正却军医,而姑娘又恰好身怀绝技,留下来自然是好的。况且……”夏侯敬隐隐一笑,看向玉婉的眼光不怀好意,“姑娘的药方还没给我呢,若是有朝一日我的胳膊真的从内而外的烂了,还得要姑娘多费心。”
“这个……”玉婉摸摸鼻间,汕汕的笑道,“小女子必当竭尽全力,找回药方,不让将军的手有丝毫破损。”
“那我便放心了。”夏侯敬闻言装模做样的笑,玉婉也便顺着他装模做样的笑。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夏侯敬想到,一直死丫头,母大虫的叫她,连她真实姓名都还不知道。
“将军客气,小女子花玉婉。”
“在下夏侯敬。”夏侯敬也自觉的将自己的姓名奉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