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念语被噎得半晌说不上话来,抬头望了望天。
她一向反应不慢,可遭遇了凌世子爷后,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此刻,她恍然发觉,若是她没理解错,世子爷这般看似正经说出来的话,应该也算得上是调.戏吧?
苏念语又想了想,如这般调.戏的事儿,在今日和凌世子爷碰到一处之后,已经连连发生了两三次,可叹她之前只觉得怪怪的,竟没第一时间发觉。
她哪里能想到,被外头传得冷酷无情的凌世子爷,调.戏人的手段竟会如此正经如此不经意呢?
想着想着,苏念语就觉得很惆怅。
今日果真出师不利,还是乖乖回院子里待着吧!
一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苏念语便再也坐不住,找了个非走不可的借口,便匆匆福了福,只留了个惊慌逃窜的背影。
却不知,原本咬着枇杷的俊俏男子倚在亭廊上,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纤细的背影上,唇角缓缓拉开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苏念语本是想端出大家闺秀的气度,优雅转身离去的,遂极力保持镇定;不料,这往前踏出一步,猛然就生出了身后有猛虎饿狼追随的错觉,当下是越走越快,已经不知自己平日里遇事不乱的风格都丢到哪里去了。
待她回到在普应寺暂住的院子,元香和元秋已经命那些丫鬟婆子到附近的各处都找过了一圈。本是找不到人,心中担忧,如今,见自家姑娘好端端地站在门口,不禁都喜上眉梢。
徐嬷嬷最先迎了上来,握着她的手,双眸红红的:“姑娘,您这是哪去了?老奴听元香说她们把您给跟丢了,真是吓了老奴好大一跳。普应寺虽是个好地方,可到底是地处半山,什么蚊蛇虫子之类的定是不少的,您可千万别乱跑啊!”
苏念语心知徐嬷嬷素爱担心这担心那的,也知是为她好,遂只是笑笑,又好言好语抚慰了一番,徐嬷嬷这才破涕为笑。
几个人一同从院门口走进来。
苏念语经了这一番折腾,高度紧张的精神气这会才见松懈下来,在屋子里的杌子上坐了会,顿觉得困倦一阵阵袭来。
接了元香递过来的茶水抿了抿,便吩咐让人打水进来。
元秋在自家姑娘的身边服侍久了,心里明白姑娘定是倦了;又忆起之前自家姑娘在枇杷园里差点被撞上的那事,如今想想,倒也是十分惊心动魄,想来,姑娘也没少受到惊吓。
虽平日里胆子不小,可到底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忽地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还记得要趁机逃走也算是冷静了。
便自己先去帮着铺床。
徐嬷嬷本是想留下陪着她说说话的,如今也只能作罢,转了身下去帮着张罗事情去了。
等丫鬟送了水进来,苏念语洗了汗湿的小脸,又简单擦了擦身子,便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则到榻上躺着。
屋里不比外面,因着天气热了,屋里的几个角落里都放了井水帮着吸吸温,倒是凉快了不少。
苏念语这一躺下去,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便看到靠着桌几的位置放着两筐黄灿灿的枇杷,个大匀称,一看便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苏念语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嘴里喃喃道:“……我竟会梦到屋里头有两筐枇杷,当真是给睡糊涂了。”
她这话才说完,又看到了坐在边上忙着剥枇杷的二人,咧了咧嘴,“果真是个贪嘴的,梦里还不忘让元香元秋剥好枇杷给我吃。”
元香元秋坐的位置正好是面对着榻上的少女,听得如此一说,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姑娘,您醒了?奴婢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漱口水,等您漱好口,便能吃上香甜多汁的枇杷肉了。”
说着话的同时,元秋已经拭好了手,把放置在桌上的漱口水一同拿了过去。而坐在塌边的少女这会儿面上还残留着睡意,只是习惯性地拿了水,又漱了漱,待洗漱的那些东西收了下去,少女已经转着两只好看的眸子走了过去。
她两手抓了好几只的枇杷在手里,露出了一抹俏皮的微笑,“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做梦呢!”
“姑娘自不是在做梦,”元香接了话,手中熟练地剥着枇杷的那层薄皮,“白日时分的那两位小和尚进了枇杷园就是为了采摘这些给苏府送过来的,说是主持感念苏府为普应寺所做的一切,知晓明日我们便要离去,特意让人送了两筐带回去。”
苏念语嗯了一声,一只白嫩嫩的手已经探入了描金八宝盘里取了枇杷肉出来,一边听着元香说话,一边细嚼慢咽。
吃了好些枇杷肉下去之后,苏念语道:“等会你装几盘枇杷分下去给大伙都尝尝鲜,这金枇杷可是西域的好品种,不好引进也不易种活,能结出这般的好果子更是难得。若不是普应寺福泽深厚,又有人悉心照料,只怕这样的好果子我们是见不着的。”
元香笑着应了声是,手里还剥个不停;元秋指着粗使丫鬟收拾完洗漱时洒出来的水渍,也回到了桌几边,正欲再剥点,苏念语却唤了二人的名字:“……这些已经足够多了,你们也别再忙活了,试试这些金枇杷,看看味道如何。”
又遣了个人去唤了徐嬷嬷进屋一同吃枇杷。
几个人在屋里边说边笑,外头却走进来了一个小丫鬟,手中抱着只鸽子。
元秋见了,赶忙过去接了,利索地解下了鸽子脚边的纸条之后,走回了苏念语的身边:“……姑娘,是柳意的来信。”
苏念语嘴里塞了一大块枇杷,闻言,赶忙咽下去,道:“柳意若是来信,定是府里有什么变故了。”
元秋忙把纸条交到了她的手里。
待展开之后看了其中的内容,苏念语的神色倒没多大变化,她挑了挑眉,把纸条放置到桌几上,随手又拾了一颗枇杷咬了咬。
“我不就离府三日,刘姨娘的胞弟竟在昨日到了府上。”
屋里的人听了,均面面相觑,“胞弟?”
苏念语嗯了一声,又眯了眯眼,“柳意在信里说,那胞弟是个举人,因着明年要参加礼部的礼闱,故到府上走了一趟,想寻得父亲的指点。”
元香道:“老爷是翰林院学士,他若能得了老爷的指点,自是胜过他独自琢磨个百遍千遍的。”
元秋默了默,却道:“我倒觉得,若只是如此,柳意便不会等不及飞鸽传书过来。”
苏念语笑了笑,道:“元秋猜得没错,只是柳意在信中并没多说,只问我们是否按时回归。”
自是要按时回去的。
更何况如今,刘姨娘的胞弟竟离了家乡到了远在京城的苏府,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她人在普应寺,又如何跟着凑热闹?
*
隔日天方一亮,苏府来的三辆马车便从普应寺的门口出发,往京城的方向驰去。
回去的路上多是下坡路,比起来时走得顺畅一些,约摸着前前后后花了近三个时辰,苏念语乘坐的马车便停在了苏府门口。
苏念语踩着小杌子下马车之时已是午时,日头正是热烈之时,元香忙打了伞挡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只是在日头底下轻轻一晃,便进了伞下。
转头又吩咐人把那两框金枇杷卸下来,准备直接带着那些东西先去探过祖母。
祖母是信佛之人,前几日同她说了自己要去普应寺上香礼佛一事,若不是祖母近来身子骨不好,总是咳嗽,大夫提议不能吹风要静养,只怕祖母也是准备梳理一番,要跟着去的。
如今,若把这些普应寺的主持相赠的金枇杷抬到祖母跟前,祖母定会欣喜万分。
一行几人走在画花描草的精巧亭廊上,不时有经过的丫鬟婆子行礼进而避让,曲曲绕绕之间,也穿过了好几个院子。
正欲提一提裙角,抬脚走上一座木质桥,前方高处竟站着一名陌生男子,男子长身而立,面朝溪水,看不清容貌,好似凝眸正远眺远方。
苏念语脚下顿了顿,复又抬脚走了上去。
这会儿,男子听到了声响,忙转过身来。
出乎苏念语的意料之外,男子竟生了一张充满阳刚之气的好脸,咋一看,竟和刘姨娘长有几分相像,苏念语即刻就清楚了这名男子是谁。
定是柳意在信中所提到的那位刘姨娘的胞弟了。
男子似乎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女眷,看了看苏念语,赶忙作了个揖,“刘某并不知小姐会经过,希望没唐突了小姐您。”
苏念语并没打算多说,只是笑着回了个礼,便又带着人走了。
余光见到那男子看着她,伸出的手在僵在半空,好似是要拦了她的去路一般,最终看着从他身旁经过的几个粗使婆子,没能喊出口。
后面抬着枇杷的婆子更是嫌他挡了路,客气而生疏地请他让了道,他这才往桥栏的一边靠了靠。
就连元香都看出了点端倪来,她悄悄靠近苏念语的耳边道:“姑娘,这人的长相有几分像刘姨娘,应该就是她的胞弟了。”
苏念语淡淡应了声,唇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
眼见着宁容院马上就到了,她忙轻声阻止:“有话回去再说,如今已经到了祖母的地方,切勿再谈论这些了。”
元香应了,规规矩矩陪在自家姑娘的身侧。
又走了几步路,一行人携着两筐枇杷正好踏进了宁容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