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无疑是被宠坏了的。
只因对方是和世子爷有所传闻,她便心中觉得各种不爽快,看着人家的目光更是挑剔至极;又因为丢了面子,更是迁怒到别人的身上。
而这别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念语。
对于荣安公主,从前世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前世是听说过这位公主的刁蛮任性的,却是没什么印象。这一世却忽地冒了出来,苏念语有过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便又趋于平静。
……这世遇到的人或事情,很多都已经悄然变了,比如世子爷,比如二庶妹那一系列的惨状,如今多出了个荣安公主,倒也无所谓了。
至于关乎荣安的任性冲动,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想发飙就发飙,想怎么发飙,就怎么发飙。
压根就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荣安公主也干得出赶人这样的事情来。
苏念语抬了眼,见荣安面上漫着滔天的怒意,这脑袋瓜越发疼。
若真的被公主赶出了普应寺,她该又给苏府添上一抹败笔了,同时给京城百姓又添了劲爆的饭后话题。
这当今圣上心尖上的人发了令,原本岿然不动立着的那些带刀侍卫,木着一张脸噌地一下子就冲上前来,甚至还有些人的手已经碰上了腰间的刀鞘,眼见着那锋利的大刀就要亮出来了。
不禁吓傻了跪着的那群人。
元香元秋哪曾看到过这样的架势?就这么被吓住的瞬间功夫,徐嬷嬷已经冲到前面来护着苏念语,眸中带着惊慌,声音中更是有着一丝颤抖:“姑娘,您别怕,嬷嬷在……”
苏念语被徐嬷嬷搂在怀里,却能感觉到她的身子轻颤着,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正欲从徐嬷嬷的怀中挣脱开来,忽地有一道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荣安,你闹够了没有?”
就因着这道声音的突兀插入,几位侍卫动作均是一顿,待看到说话的人是谁时,纷纷看向了自家主子。
荣安本是气愤不已,忽地听到那男子的声音,浑身便打了个激灵,忙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顷刻间,双眸一亮,换上了甜美的笑容。
“舒白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苏念语这才也跟着看向普应寺的大门口。
红墙高瓦之下,正站着风华绝代的凌世子爷及他的随从,此刻,凌世子爷的一双眸子从荣安的身上浅浅掠过,随后,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荣安笑着赶忙迎了过去,哪还有之前的张狂跋扈?
“舒白哥哥,我这几日也是闲得很,也想……”话将将说到一半,迎面走来的男子身形一晃便走了过去,仿若当她是隐形一般,直接给忽视了,连个眼神都没给。
苏念语看得都要呆了。
话说,世子爷您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位被皇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是否有活得不耐烦的嫌疑?
若不是她被跟前的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真的很想拿了手遮住脸,不愿看到那木着脸的世子爷被护卫拖下去一顿暴打直至奄奄一息。
只是,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预想中的娇喝声并没有响起,反而是荣安看着他的身影跺了跺脚,“舒白哥哥,你为何又不理我了?”
却是撅着嘴,哀怨地跟了上去。
凌舒白依然没理她,脚下不停歇,那张嘴也没闲着,他往那些侍卫而去,声音沉沉的:“你们还不快些退下?”
侍卫们不敢动亦不敢接话,还是跟在凌舒白身后的荣安急忙忙道:“没听到舒白哥哥的话吗?再不退下就拖下去砍头。”
砍头?普应寺是礼佛的地方,哪有地方给公主殿下作砍头之用?这两个字就这么自然地从荣安公主口中说出来,可见她在宫中没少说。
十几个带刀侍卫终于一刻也不停留地撤到后面去。
凌舒白又望了望跟前低垂着头跪着的少女,道:“起来,都别跪着。”
听到这句话,徐嬷嬷面上即刻就蒙上了欢喜,而元香却是动作最快的,一起身便去扶自家姑娘;元秋也忙绕到一边,帮扶着徐嬷嬷。
苏念语忙行礼道谢,心中着实存了感激。
若不是凌世子爷出现得及时,这会儿她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心情却又有些复杂。
她望了望明明生着怒气却又强忍着的荣安公主,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凌世子爷,若是还看不出荣安公主对世子爷有意的话,她上一世也算是白活了。
否则,依荣安公主这样的脾性,又有几个人能治住她?那个人若不是她心头的人,又如何制得住?
偏偏自凌世子爷出现之后,连和荣安公主正经说句话都不曾,荣安公主便乖乖巧巧地伴在他的左右,也不再找她的茬。
如今想想,荣安公主如此针对自己,恐怕也是和凌世子爷有关。
……那么,她自是和凌世子爷保持距离最为稳妥。
眼见着日头越发大,跪了好一会,又是大半日没有用膳,苏念语便觉得身子有些受不住,打算先进了寺里休息。
凌世子爷却是把头一扭,道:“荣安一向很胡闹,你别理她便是。”
苏念语登时被噎了一噎。
立在世子身边的荣安公主即刻就变了脸色,普通人家还要面子呢,她堂堂一个皇家公主自是更爱极了面子,即便说她的人是她的心上人,她亦是接受不了。
可恰恰又因为道她不好的人是她的心上人,她这一生气,自是不舍得责怪,怒火便再一次烧向了苏念语。
荣安指着她道:“舒白哥哥,她可是苏府的大姑娘,难不成你没听说过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你别看她长的比别人好看那么一点,心眼却是极小的,方才我只不过说她这副模样以后不好找婆家,她可生得牙尖嘴利的,驳得我都不知要如何回应是好。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还会苛待庶妹,我不过说了一句,她便联合边上的人一同欺负我……”
荣安想到方才自己受的气便越发委屈,她长这么大,连她的皇帝老爹都不曾让她吃过瘪,偏偏是这苏府姑娘让她丢了面子;越看她,心里头越是怒不可遏。
好端端的长成这模样,万一把她的世子哥哥给勾走了怎么办?
她自是挑着有利于自己,又能撇低对方的话讲。
荣安越说越起劲,凌舒白默默听着,不曾插嘴过,倒是个极好的听众。
等荣安说得心里舒坦了,才结束了她的控诉:“……舒白哥哥,你说像她这样的坏女子,是不是赶出普应寺才好?”
凌舒白这会才抬了抬眼,道:“荣安,为何我觉得你说的话不大对?”
荣安心中一虚,却是不肯承认方才那番话八成是她恶意摸黑的,嘴硬道:“如何不对了?你大可随便唤个人来问问便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这厢,徐嬷嬷和元香已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自家姑娘哪是如荣安公主所说的那般不堪?明明就是荣安公主乱说一通的;再者,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分明就是荣安公主故意为难。
怎能反咬一口,污蔑是自家姑娘对她不敬了?
也不想想,她身为公主,随身带着近二十个皇家侍卫,天底下有几个人敢主动挑事的?那不就等同于找死吗?
不由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姑娘。
苏念语却只是垂着头,一声不吭。
……倒不是她听了之后不愤怒,而是因着站在日头底下这么晒着,再加上早起只匆匆喝了几口粥便出了门,直到现在,苏念语已经饿得晕头转向,早不知天南地北了,只能紧紧抓着元秋的手,以免一个腿软扑倒在地。
左右有荣安公主和世子爷在,她就算是苏府嫡女,也没多少说话的份儿。
元秋感觉到了自家主子骤然抓紧的手,又见她的身子似乎有些不稳,便以为她是被荣安公主给气的,不由贴近了一些,担忧道:“姑娘,您还好吗?”
苏念语还是不说话。
那厢,荣安公主一脸正义凛然,还在没完没了。
心中笃定她的舒白哥哥断不会真的随便拉个人过来问话。
果然,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凌舒白确实没有去拉个人过来问,而是神色淡定地看了看荣安公主,道:“不用了。”
荣安公主心中一喜,以为是他信了自己的话,不料,那人顿了顿,又来了一句,“我方才就站在门口,全部都看到了。”
荣安唇角的笑容一僵,面上变得难看,“你全看到了?”
凌舒白嗯了声,正色道:“荣安,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你得跟苏大姑娘道歉。”
荣安睁大了眼睛,哪曾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会要自己跟“情敌”道歉?当下眼圈就红了,带着哭腔道:“我可是金枝玉叶,舒白哥哥竟要让跟她道歉?”
荣安委屈的模样,在凌舒白的眸中荡了荡,只听得他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意思很明显,她做错了事,自是要道歉的,就算是她的皇帝爹爹也得如此。
荣安咬着牙,死也不吭声。
苏念语这会儿整个人虽已经是晕乎乎了,却十分担忧凌世子爷真的逼得公主殿下向她低了头,如此一来,只怕荣安公主就真得和她结大梁子了。
忙出声制止,“公主……”后面的不用道歉四个字还未说出口,苏念语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饿得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却不知她这一晕,着实不是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