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先后两次来到柴房的时辰隔得并不长,若要算起来,加起来并不会超过三炷香的时间。
可前次走出柴房的时候,刘姨娘还在祖母的宁容院;这次一来,不仅刘姨娘就站在跟前,就连被关在里头的碧水都被干净利落地扫了出去,不留半点痕迹。
想来,定是得知了之前她和碧水见过面的事,又知道她待的时间并不长,猜测碧水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什么话,为以免夜长梦多,索性就在第一时间把碧水送了走,从根本上杜绝二人有任何的接触。
……果真是刘姨娘的风格。
苏念语抿唇不语,心里头却是万般后悔。
明明知道碧水的处境不容乐观,她却还是没有马上下定决心;等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之时,却是已经晚了。
她亦是没有想到,平日里素爱装仁慈的刘姨娘,竟是个如此果决的人,短短的时间之内,便把知道那日母亲为何而死的真相的人给打发了。
委实是她太大意。
越发肯定母亲的死和刘姨娘有关系。
苏念语离了柴房之后,便是直接回了玉兰苑,把几个能干的丫头都集中到了屋子里头。
私底下,她是希望因为时间过短,刘姨娘还未来得及解决了碧水只是把她藏到另外的地方去,故,她让沉稳的柳意去盯着刘姨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老道的柳意也能随机应变。
其余的,便是让一屋子的人在府里头到处都寻一寻。
丫鬟们领命而去,苏念语却是坐在桌几边上,眉头怎么也舒展不了,心底总是泛上一股一股的无力感。
前一刻,希望是离她如此之近,下一刻,揭开真相的时刻却好似又遥遥无期。
又忆起刘姨娘那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她虽不想往坏处想,可碧水……也有可能在刘姨娘赶回来之时,便遭了她的毒手,只怕这会儿已经长眠地下。
如此一来,她就算是翻了整个苏府整个京城,自也不可能把活生生的碧水找出来。
恍惚之间,身侧还晃动着一个人影,竟是徐嬷嬷。
徐嬷嬷见自家姑娘愁眉不展的模样,自是十分心疼的,道:“姑娘,碧水找不着便罢了,您何至于表情如此凝重?”
苏念语道:“嬷嬷,您不知晓这个中原因。”
看着徐嬷嬷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却忽地灵机一动。
嬷嬷的年纪比起母亲来,更年长些,据说是自她出世之后,嬷嬷便被安排到她的身边来;如此一来,嬷嬷在苏府也待了十来年,说不定对当年母亲的事有其他的见解也说不准的。
便拉了徐嬷嬷在一侧坐了下来,问:“嬷嬷,您还记得当年我母亲是如何发生的意外吗?”
徐嬷嬷不防备自家姑娘一开口问的竟是陈年往事,想了想才道:“说起夫人,自是十分可惜的。老奴并不是伺候在夫人边上的,遂,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老奴听刘姨娘说起过,那日夫人与刘姨娘去普应寺的途中是因为遇到了强.盗劫财,之后却又起了色意,夫人和刘姨娘为了清白便趁乱跑了。可天公不作美,二人竟跑到了悬崖边上,走投无路之下,便一起跳了崖,只是夫人远没有刘姨娘幸运……”
徐嬷嬷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不过是平添悲伤而已,总归姑娘也知道后面的结果。
苏念语听了这些,和以前她知道的差不多。
咋一听,好似是十分合理,可如今被碧水说了另有真相,她便觉得这番话定是之前刘姨娘就准备好的,目的便是让大伙都相信,母亲的死不过是个意外。
她不死心地往下问:“嬷嬷,您知道的还有其他的没?”
徐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就听说了这些,情况大致便是如此的。”
见自家姑娘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她又道:“姑娘为何要问这些?难不成您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苏念语默了半晌,才道:“嬷嬷应该知道,碧水之前是我母亲身旁的大丫鬟,今日我去了柴房和她碰了面,她却告知我,当年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徐嬷嬷吃了一惊,“另有隐情?”
短暂之后,却是心惊肉跳不已,“姑娘的意思是,当年夫人出事并不仅仅是个意外?”
苏念语抿了抿唇,并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徐嬷嬷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事情非同小可,碧水当时为何没有说明白?对了,一同回来的不是还有刘姨娘吗?我们可找她来问问。”
苏念语凝了凝眉,这才道:“嬷嬷,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徐嬷嬷看了看她,瞬间过后就想到了什么,可她仍不愿相信:“不会的,当年夫人与刘姨娘关系倒是不错的,刘姨娘亦是经常去寻了夫人说话,看着很是亲热……她如何能害了夫人?”
苏念语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要如何跟徐嬷嬷说起刘姨娘对她做过的那些事。
因着她念着徐嬷嬷岁数不小了,这些时日明里暗里和刘姨娘之间的事儿,她并没和徐嬷嬷提起过,更是让元香元秋她们都尽量别在嬷嬷面前谈到这些。
嬷嬷伺候了她大半辈子,让她知道她与刘姨娘之间的紧张,只会让嬷嬷越发担心她操劳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好处。
倒不如让她欢喜过着。
遂,嬷嬷不知刘姨娘对她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好,若是知道了,只怕怒急攻心,担忧之下,若是跑到老夫人或者爹爹跟前说这些话,她并不觉得是在帮她。
她虽是苏府嫡女,可对祖母来说,却是连二庶妹都不如的,遂,祖母定不会站在她这边;而她的爹爹,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却是他的枕边人,即便他再公正严明,却没亲眼见到过刘姨娘狠辣的手段,她的手中又没握着证据,只怕爹爹会觉得是她疑神疑鬼,顶多是让她们二人好好相处罢了。
如此一来,若再有人把二人不和的传言传了出去,苏府宅内不睦,总归又是一件丢脸的事,到时候祖母定也要把这些算在她头上的。
……宅内之事,根根盘盘,错综复杂的,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楚?
苏念语见徐嬷嬷面上的担忧,只得宽慰道:“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嬷嬷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总归多防着他人总是好的。”
徐嬷嬷想想也是这个理,见自家姑娘面上仍是一片阴郁,轻拍了拍她的手:“老奴是看着姑娘长大的,虽不知姑娘的猜测对不对,但是,姑娘说防着人倒是有必要的。总是有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若太过轻信他人,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如此可就难脱身了。”
苏念语点了点头。
二人又说了些话,苏念语便让徐嬷嬷先出去忙了。
在屋子里头,自己又静静坐了会儿,欲好好想想要如何是好,却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索性就什么都不想,扶着额头闭目养神。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方才派出去悄悄寻人那些丫鬟婆子都回了来,均是一无所获。
苏念语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也没多说话,挥了挥手便让那些人都下去做事了。
等人都走光了,却见柳意朝她走了过来。
苏念语心情低落,看了她一眼,“柳意又有何事?”
柳意便道:“……奴婢虽是接了姑娘的话去盯着刘姨娘,并没参与寻人,可是,奴婢方才派人到前门后门的守门小厮那里问了,说是早一些的时候,有人被装在麻袋里头,扔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急匆匆走了。”
苏念语的眸中燃起了一丝亮光:“那麻袋里头的人是不是就是碧水?可知道是往哪去?”
柳意摇了摇头,“守门小厮说刘姨娘跟前跟后的,他们也不好过问;至于到底是何去何从,更是不知道。”
苏念语微叹了口气。
刘姨娘果然没有骗她。
想来,在她第一次出了柴房之后,刘姨娘闻讯而来,立刻就把碧水给弄走了;如今,虽知道碧水出了府,却不知道他们往何处去,把她找回来的机率实在是太小。
碧水知道的事情太多,想来刘姨娘也不会真的只是把她卖了……想知道那日母亲都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怕只能靠自己了。
想了想,她忽地又让人唤了徐嬷嬷进来。
徐嬷嬷方一进屋,就见自家姑娘仍如之前那般坐在桌几边上,眉头紧蹙,不禁面上又是一团担忧,“姑娘,您也别想那么多,您还是个小姑娘呢,成日里都皱着眉头,也不怕长了皱纹。”
苏念语这才笑了笑,招了徐嬷嬷在自己的边上坐下,“嬷嬷是否和高炊事约好了要一起去月老庙?”
徐嬷嬷忙点头,“约了的,日子就定在两日之后。”
苏念语想了想,道:“嬷嬷,我也想一同去,不过,我们不去月老庙,去普应寺可好?我听说普应寺的神灵亦是十分灵验,问平安也好,求姻缘也罢,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徐嬷嬷双眸一亮,“就是以前夫人常去上香的普应寺?老奴倒是听说那个地方的神灵十分了得,却是没有机会过去上过香,如今,老奴倒是要沾了姑娘的光,一同去看看了。”
徐嬷嬷喜滋滋的,顾不上说两句话,就想着下去着手好好准备一番,苏念语忙唤住了她:“嬷嬷,这事儿您先不和高炊事说,反正都是去上香,准备的瓜果糕点那些供品都是一样的,到时候上了马车再说都来得及。”
嬷嬷一听,面有踌躇,到底是觉得改了上香的地儿要提前说一声为好。
苏念语却是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嬷嬷您就听我的。”
徐嬷嬷略一迟疑,便点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