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姝整理了下大紫色的百花曳地裙,拢了拢身上银白色的大氅,其实年轻的女孩儿穿这样的服色容易显老,可她这么一穿,偏偏就是端丽华贵,旁人乍见之下,不觉心荡神摇,连伺候了她很多年的几个丫头,也一时间局促的不行,呆愣无语。
“走吧。”
照了下镜子,许薇姝也挺开心,值此佳节之际,本来就该漂漂亮亮地出去玩,这样的热闹和快活,过一年便少一年了。
宝琴应了声,扶着自家主子的手便出了秋爽斋,门外叽叽喳喳,府内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各个打扮的光彩夺目。
许薇姝扫了一眼,略略扬眉:“丽娘也去?”
不远处的马车旁边,许爱丽正由丫头扶着上车,灯光映照下,她的面色还是不好看,到像比前几日更瘦了,头发也显得枯黄,脸上的脂粉涂了许多,远远就能闻见脂粉的香气。
宝琴不觉蹙眉:“是肖氏说的,丽娘该出去逛逛,露露面,省得外面都传她的身子要不好了。”
这话到并非毫无道理,许薇姝也听说外面有些闲言碎语,只是肖氏真上心,就该认认真真领着丽娘出去交际,花灯节毕竟是在室外,今天风还很冷,真冻病了丽娘,得不偿失。
许薇姝还没来得及过去说话,一辆辆马车便启程,她也只好和宝琴上了自己的车。
今年的花灯节比往年更热闹,整个御街之上,简直是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行人摩肩擦踵,小商小贩们叫卖声不停,就连寻常上不得御街的卖艺人,今日也是他们的盛宴,有耍剑的,有耍猴的,有变戏法的,热热闹闹。文人士子,闺秀千金,皆是吟诗作赋,举目观灯。
宝琴难得看得眼花,连连道:“可惜二丫那几个小丫头说什么也不来。”
许薇姝摇头。
二丫那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孤僻,不爱上街,尤其是害怕人多的地方。
吴妈妈怕别人冲撞了自家的小娘子,招呼下人们团团围住,也不肯放宝琴那些丫头自己去玩。
沿着御街走了几步,就是春意茶楼,正是家学中的小娘子们相约的地处。
许薇姝抬头一看,便蹙了蹙眉,她瞧见自家家学里几个姐妹,人却停步,不大想过去。
前面街边,站着君卓。
许薇姝只是扫了一眼,哪怕再一次清清楚楚地想起来,原主当年嫁给君海之后,第一年花灯节,曾心痛如刀绞,忍耐不住,跑去和君卓见面,只想问他一句话,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君卓诧异的目光——
‘弟妹还请自重,莫忘了多读读女则,以免丢我君家的脸。’
那些绝望的情绪,仍然在胸口起起伏伏,许薇姝真正的情绪,却是平静无波,早些年,原主的影响力更大些,到常常逼着她想起这个男人,但如今随着她在这个世上的时日越久,身体的转变越大,已经渐渐能够抵抗原主的影响力。
再面对君卓,已然如陌生人一般,甚至还能记挂起他曾经有过的那些体贴和温柔,并不因为满腔恨意失态。
可到底身份尴尬,许薇姝并不愿意过去交谈。
而且,落在君卓身上的视线太多了,他站在那儿,就好像街上所有女子,从八岁到八十岁,除了他,再也看不到旁人,她若过去凑热闹,一定会讨人嫌。
只是,许薇姝还是对君卓身边的女子,多瞟了几眼。
宝琴轻咦了声:“呀,薛晴还真是考中了女官?”
的确,那个女孩儿身着浅蓝色的宫装,虽然寡淡,但这一身穿戴,已经说明她如今是八品女官了。
别看八品女官品级不高,但毕竟是还未入宫,谁也不知道以薛晴的能力,入了宫后升迁的速度会有多快?
印象中,这个女孩儿嫁给了君卓,但因为出嫁三年,人便香消玉殒,原主的印象到不算很深刻。
到是后来,君卓的发妻去世之后,就开始疯狂地追逐镇南王的千金,李巧君郡主的事儿,令人印象更深刻,李巧君蓝颜知己的身份,有阵子到比他状元郎的身份,更引人注目。
谁让李巧君自从恋人薛岳死后,就一直不肯许人,还因为这个,闹出很多事故,最后更是自己披着凤冠霞帔,把自己嫁给了薛岳的灵牌,当时整个京城都在传唱她的故事。
许薇姝猜,这位郡主肯定能青史留名,不过她前些日子见了那位的画像,到觉得与其说李巧君是对个男人死心塌地,还不如说,她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爱,且更享受把那些中意自己的男人都当玩物一样戏耍的滋味。
当然,这点儿念头,还是不足为外人道。
“姝娘怎么不过去?那边都在猜灯谜呢,听说还有彩头儿。”
许薇姝正举目远眺,耳边忽然传来个清脆的声音,她一扭头,就看到阿蛮带着许爱春,许爱夏,都是一身盛装,满脸喜悦地站在街边。
周围的下人众多,一时间到有阻塞交通的迹象。
“小娘子,今年的花灯好多啊!”
各大酒楼都有花灯展出,尤其是春意茶楼前面的街上,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最美的是挂在楼顶的一盏,由琉璃制成的玲珑宝塔,外面坠以五颜六色的珍珠,里面竟是一幅仙女飞天舞的图画,轻轻转动的时候,仙子当真是飘然欲出,宛若飞天。
这样的灯,说它奇珍异宝,也不算很过分。
许薇姝也不觉心动,阿蛮叹气:“花灯虽好,可是不容易到手。”
让阿蛮一说,许薇姝也想起来了,春意茶楼年年要制很高档的花灯等着小郎君小娘子们前来赢取,但这么多年下来,似乎只有两个人成功过。
一个是当今皇后,另一个是……现在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齐王。
如果想赢得楼顶那盏灯,首先要过花灯之海,在两柱香之内,一步一步,将楼中四十九盏灯的灯谜都猜对,才能破题赢灯王。
这就算不容易的,但最难的,还是最后一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