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妃简直把他一老头当成万能的了。
问题是,对方怎么就能看得出,自己确实很中意,很中意,不是一般中意手中的这盆花?
许薇姝要是听到他的疑问,肯定无语。
那眼珠子都快黏在花上了,怎么可能不中意?再说,一开始就听那个负责他饮食起居的汉子嘀咕过他这些日子的行动。
就看他那表现,说他把花当亲生儿子养,大部分人也得说,这老头真疼儿子。
齐世朝叹了口气,别管为什么,反正是被看出来。
他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结果许薇姝蹲下来,三言两语,说了说自己的构想。
很多嫁接啊,良种培育之类的想法,简直让人眼前一亮,越听越想听。
偏偏这位王妃说话只肯说一半,还模模糊糊的,弄得他抓心挠肝,也不挣扎了,反而盼着早一点儿过去给王妃当苦力。
侍卫:“……”
宫人们:“……”
老头收拾完东西,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行人下山,十分积极主动。
那帮飞云贼全傻眼。
他们当初把人抢掠上山,折腾了好几个月,那老头还是爱答不理的,根本像个大爷,简直就是软硬不吃,麻烦的很。
只是对方有名气,是大儒,自家这群兄弟也不好对他太过分,只能供着,现在可好,让一个女人三忽悠两忽悠,忽悠得整个人都蠢了不少。
有几个飞云贼的头目不免涨红了脸。
只是他们已经不可能把自己的郁闷表现出来,一个个被押着去审讯清算。
许薇姝四下看了看,就把大批的金银珠宝运回王府,顺带把齐世朝捎回去。
先给老头扔了一本笔记本,都是前些日子,许薇姝自己摘录的农书,还有她的一些构思想法,然后就把人打发到庄子里开一块儿试验田先尝试一下。
需要什么可以申请。
从京城跟来的匠户和农户都集中在附近,虽然是冬日,可庄子上还是很热闹。
农户们得检查给自己分的良田。
匠户更忙,虽然王府里大部分家具都齐全,却还有一些小件儿,需要他们赶工。
除了主子的,他们自己住的房子也得折腾。
这都是小事,做个家具即便不是匠人,也大部分能做出来,主要是想把京城里的砖窑,瓷器窑,还有许薇姝想要的玻璃窑都给复制出来,一时半会儿很难办成。
许薇姝也是初来乍到,手头什么都缺,只能让他们先开始进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手头没有的东西随缺随补。
整个靖州都忙忙活活地开始重建工作。
许薇姝他们一行人跟来不少工匠,到都能派上用场,好歹先修一修房子。
马上就是冬日,大冬天的要是没有房屋遮挡,还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总不能让那些灾民一直在窝棚里生活。
许薇姝四下看了看,到发现山上居然有不少煤矿,还是那种裸露在表面的,随便拣一拣就能拣不少。
她以前在家里用的那些小铁炉,在这地方怕是不能普及,即便是在京城,她打造的铁炉子也只是自家庄子用,从没想过要拿出去卖的。
在眼下,铁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随随便便买得起,连菜刀都能当一件重要家舍。
不过,煤炭还是可以用一用,为了节省,全部制作成蜂窝的样子,家家户户没有铁炉子,垒砌一个灶台样式的炉子,问题不大,顺便弄个火炕。
王府这边先垒了火炕,都是给那些门客,还有下人们用,正房一开始修建,已经有地龙。
一到冬日,估计温度堪比暖春。
天气一天天转冷。
许薇姝也不大乐意出门,只是大家想着趁着冬天没到,早点儿收拾好一片断壁残垣的靖州,冬日里再大动干戈,终究不好。
越是临近冬日,一群人干活越是热火朝天。
许薇姝偶尔也领着宫人们给送些吃吃喝喝的东西过去。
这是给自己修房子,那些灾民也不吝惜力气,干活很卖力,工钱就算了,朝廷贴补的救济款,最多让大家吃顿饭。
这年头,有饭吃就有人十分愿意去做工。
至于一天给一顿饱饭,那简直是天下最有良心的主家,如今官府让他们一天三顿,顿顿都吃好的,给准备的伙食,有荤有素,杂面的馒头一顿能吃两个,还能保证间歇可以喝到各种汤和热茶,即便没有工钱,所有人一样满足。
等到天上落下第一场雪时,整个靖州府都差不多恢复原貌。
应该说比以前还好。
…………
车轮滚滚,自南而来,掀起尘土飞扬,只浅浅地留下了两道印痕,缓慢地上了官道,不远处就是靖州。
马车走得很着急,可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赶车的车夫便停下来。
附近搭着个窝棚。
里面煮了一大锅骨头汤,热气腾腾,白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寒气一下子就被驱散。
车帘打开,车内露出一个眼角眉梢间带了几许风霜,清俊非凡,却不免有几分病容的年轻人。
相比于他孱弱的身体,气质到极佳,漆黑如墨的发,修长玉白的手指,即便身上的蓝袍寻常,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仙风道骨,气韵非凡。
正是那位久不露面的安王爷吗,方容。
王爷还未下车,前面赶车的一脸阴柔的男子,已经先一步扶住年轻人的胳膊,很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马上就到,咱们先歇歇脚,你给那位主儿准备的礼半路上都扔得一干二净,现在上哪儿去给你寻点儿新鲜的?”
这人肯定只能是袁琦。
方容听了他的话,莞尔一笑,“我的人就是最好的礼物。”
赶车的嘴角抽搐:“……”
年轻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由着他扶着,却是倚在车上,举目望去,悠悠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炊烟。
“终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乌压压走过来一群庄稼汉,个个都是粗布棉袍,浑身冒汗,一过来便吵吵道:“老赵头,给我们一碗羊肉面。”
“好嘞!”
棚子里一个蹲在地上喝酒的老人家便站起身,往锅里下了一大把面条,没一会儿,咕嘟咕嘟熟了,就一人挑了一筷子,再舀一勺汤,里面还有薄薄的一片羊肉。
这就算羊肉面了,庄稼汉呼噜呼噜一吃,收了碗就或站,或者蹲坐,聚在一块儿歇歇脚。
顺便聊天。
他们一说话,袁琦就听出来,这些人是在靖州府做活的,上午做活,下午打算去山里看看,帮忙运送一下炭块儿。
靖州的车马其实够用。
可这些人都舍不得浪费马力,一开始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几个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就进了山,除了装回不少煤炭,还总能半车野物。
眼下可是大冬天,山里的山禽野兽也都躲起来过冬,不知道几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丰厚的收获。
不过,那之后便有不少人有样学样,山上的煤炭都是由人家安王府的人看管,整座山都是人家的。
好在不光不禁止百姓们进去,还给派了差事。
大家去拣一麻袋,检查过,就能有五文钱,要是负责给送回城去,不必用山上的车,那再加上十文。
他们有时候一天跑好几趟,甚至能得七八十文。
方容:“……”
他是真不记得当地官府这么有能力,事实上,在他的印象中,靖州的地方官一个比一个腻歪人,只是在当地根深蒂固的,不用对方好像不太行。
正是因为这个,方容从京城来的时候,还特意拐带了几个寒门小户出来的进士,听说在处理细务上很有一手,打算带来靖州,委以重任,正好能和这里的地方官打打擂台。
心下虽然好奇,可方容平缓了下气息,就又上了车,让袁琦快赶路。
他新婚没多久,就离开妻子,还让妻子一个人前往靖州,而且还听到了坏消息,说是飞云贼袭扰,虽说后来又得到消息,自家王妃已经把此事处理干净,方容还是心下不安,再相信姝娘的能力,他也要承认,他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走吧。”
喝了口酒,方容就催促袁琦启程。
袁琦也没办法,自家主子脱离大部队,一路轻车简从,直奔靖州,眼见马上就到,怎么可能还要耽误。
千里马拉车,一路疾行,虽然落了雪,地上有点儿湿滑,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门。
“咦?”
高大的城墙,还带着战火的痕迹,可是,并没有颓废的感觉。
方容撩开车帘,脸上也露出一抹惊讶,他本以为自己看到的,即便不是断壁残垣,也是凄凄惨惨,飞云贼攻城,听说还攻破了,整个靖州尸骸遍野,血流成河,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冬天要收拾烂摊子,恐怕很难熬。
现在一看,大门洞开,来来往往的老百姓脸上固然有几分焦虑,却井然有序,并没有绝望之色。
袁琦眨了眨眼,忍不住笑道:“哎呀,真是的,我们王爷匆匆忙忙赶回来,想要英雄救美,戴罪立功,现在看样子,这戴罪立功怕是很难实现,人家王妃都用不着你帮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