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姝也有些惊奇,以她对那位李郡主的了解,那人性子骄傲至极,主动送上门找男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按照李巧君的想法,她应该高高在上,冷漠矜持,方容就该俯首折腰,乖乖把她想要的一切都奉上,她愿意利用一下,愿意嫁给方容,那个男人就该感激涕零。
许薇姝还算是了解这样的天之骄女的心态,人家有骄傲的本钱,只是她骄傲到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的地步,便着实不妥,她怎么能肯定,一个她从没有喜欢过的男人,会待她十年如一日,倾心恋慕,为了她什么都乐意做?
李巧君这样的人,怕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大晚上的,忽然夜闯福王府,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敏也啧啧称奇:“本来我也挺惊讶,但想想既然是李郡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家可是能直接口口声声要嫁给羌王的,闯闯安王的院子算什么!”
那到也是。
她们几个女官都好奇地探头张望。
一个软轿进了门。
帘子被掀开,李巧君缓慢地走了下来。
“她这是什么样子?”
女官们其实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一看见李郡主,还是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她穿着的外袍略微有些褶皱凌乱,脸色雪白,眼角还带着泪痕,妆容却非常精致,眼眶红红的,嘴角让雪白的牙齿咬得有点儿发青。
李敏:“……当年镇南王妃暴打她家小妾时,他那个小妾好像就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京城好些王孙公子怜惜不已,镇南王妃也成了悍妇。难道我记错了,李郡主不是王妃的女儿,而是那个小妾的亲生闺女?”
旁边的女官都没敢说话。
事实上,在李郡主的眼中,他们都是透明人,人家一步一步,步履坚定。
许薇姝甚至觉得,她脸上有种一往无前,像是要为什么牺牲奉献的神态。
一群下人都没敢阻拦。
李巧君就一路顺畅地走到安王的卧室门外。
肯定不能就这么让她进去,方容只好披上衣服出来,其实他衣衫不整,不适合外出,奈何事情发展到这般,方容得善后,走出来就交代下人封锁消息。
“去宫里回禀皇后娘娘一声,请大嫂过来,李郡主略染风寒,大嫂便请她回福王府……”
话音未落,李巧君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一寸一寸地弯下身,跪倒,抬起头,脸上带着隐忍的屈辱。
许薇姝:“……”
方容居然没被吓到,很自然地移动了下身子,身边两个宫女很自然地过去扶住她。
“郡主身子虚弱,快扶她下去休息。”
却不曾想,李巧君却忽然一甩,愣是把两个宫女甩开,动作不大,却劲道十足。
甩开人,她咬咬牙,抓住方容的衣摆,抬头,泪流满面:“我知道,你是怨了我,我可以给你磕头,给你赔罪,你要我真正嫁给你,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你带我去靖州,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什么都答应!”
她声音嘶哑,多少有点儿难听。
一句话没有说完,竟然跪坐着去抱方容的腿。
方容退后一步,随手把自己的外套整理好,又拢了拢头发,侧头不去看李巧君,只沉下脸,盯着那群跟着李郡主的随行宫人,“还不扶郡主下去,若是李郡主伤了身体,你们担当得起?”
一群宫人面面相觑。
李巧君却猛地站起身,眯着眼睛瞪着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还想要什么?这么多年了,你日日献殷勤,不许我陪阿岳一起死,也不许我去羌国替他报仇,不就是想得到我?现在如了你的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方容:“……”
他忍不住去看许薇姝,半晌才苦笑道:“郡主怕是误会了,方容对郡主从无非分之想,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且我已有心爱之人,并没有打算要郡主如何,虽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事,会让郡主会错了意,仅仅是顾念与薛岳的兄弟之情,所以照顾他的遗孀而已,但若是郡主有哪里误会了,我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不再和郡主说半句话,不做任何会让郡主不快的事情,如果郡主想去羌国,便请自己去求皇上或者镇南王。”
说完,他就当真闭口不言,无论李巧君怎么不敢置信,怎么生气,也都再不肯看她一眼。
许薇姝拉了拉李敏,两个人越众而出,咳嗽了声,才道:“王爷,您身子还没好,请快回去歇着,万岁爷有命,要您好好保养。”
方容就老老实实回了房间锁上门,临进去,还交代侍卫守门,千万别让什么人偷溜进去。
防备的显然是完全不要颜面的李郡主。
李巧君愣了愣,抹了把脸,把脸上的泪痕擦去,直起身来,扭头缓缓又上了软轿,终于还是走人。
她一走,整个福王府上下都松了口气。
连万事不理的福王都派人来问了问,看样子对李郡主颇为忌惮。
福王一系现在本就十分艰难,一举一动都被皇帝和京中各色人等盯着,要是和镇南王家的郡主牵扯不清,那简直是找死。
李巧君不明白,她想象中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成功,别说方容不同意娶她,就是方容同意,皇帝也不会答应。
就是太后,再疼爱她,在这件事上恐怕也不能顺了她的意,许薇姝听出来,李郡主恐怕只是想去靖州,如果是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想去的话,那就干脆逃跑算了,何苦还非要靠男人?
只能说,也许李郡主有她的苦衷,只是这些都与许薇姝无干。
一群女官把差事做完,收拾东西,拿了一大堆福王府给的赏赐,就回宫去,许薇姝也拎着一包方容塞来的……狗粮。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很喜欢蠢蠢的小白,在宫里的时候,就经常拿各种骨头给它咬着玩,从江南回来,这家伙一身杀气,杀得京城血流成河,人见人厌,人见人怕,小白还屁颠屁颠地凑过去追着他身后各种玩耍,弄得宜秋宫这边丢了小白,直接去方容那儿找,一找一个准儿。
京城里的风波喧喧嚷嚷一个月,终于结束,皇帝亲自把剩下的证据都给烧了,算得上是抓大放小,那些贪得无厌,嘴脸难看的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剩下些被胁迫,或者胆子比较小的小虾米,也就没了事儿。
大概他们也清楚,自己在皇帝那儿挂了一号,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谨慎,甚至说不得等下一次科举,新科进士们一到,他们就得赶紧挪地方让位置,但无论如何,看一看被抄家灭族的,看看京城午门外滚滚而落的人头,他们也该知足了。
另外一个倒霉的,就是此事的大功臣,安郡王方容。
他虽然是受皇命行事,但得罪了那么多官员,做得也未免过火,至少京城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发了明旨,要他去封地。
在此之前,还给他赐了婚。
把当朝女官许薇姝许配给他,要他完婚之后再赴封地。
这事儿,自然不能皇帝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成,皇后提前把许薇姝叫到蓬莱宫去问了问。
皇后是苦口婆心,把方容夸出一朵花来,什么心善,长得好,身为郡王有前途,皇帝爱重等等,估计这位娘娘肯定觉得,许薇姝会不大乐意,毕竟,方容真不是什么好人选,封地在靖州,靖州乃苦寒之地,情况复杂,再加上这个人注定早死,皇家谁不知道?
许薇姝在宫里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清楚,她本本分分办差,功劳苦劳都有,现在给说这么一门亲事,岂能让人心服?
皇后都忍不住琢磨,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如此不般配的婚事,他怎么也能想得出来?
却不曾想,许薇姝居然这般恭顺,一听是陛下的旨意,二话不说就应了,大大方方的,一点儿也不显得不愿意。
她自己平平静静地接受了自己要嫁给安王爷的事实,到是阿蛮几个姐妹吓了一跳。
许薇姝回国公府备嫁,老太君拉着她直掉眼泪,但听说她能离开京城,又觉得不错。
“离开也好,离得远远的。”
她总觉得老太君好像知道点儿什么,能够预料到将来国公府的结局似的。
许茂竹也有点儿纠结,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许薇姝,却也没想过她不好,方容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夫婿人选。
如今许茂竹还在老老实实读书,他父亲打的那些小算盘都没成,世子也没册封,江南的缺也别想,也不知道方容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反正国公府这阵子挺安稳。
许爱丽的眼眶不免发红:“怎么能是安王爷?靖州那种地方,也是你这样的娇客可以去的!”
她如今的情况也不大好,肖氏还想着让她另嫁,但一时半会儿怕也找不到好人家,可即便如此,许爱丽也觉得留在京城,安安稳稳,比远去靖州那种地方,要幸运得多。
面对一堆的安慰,许薇姝简直哭笑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