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食物一摆到桌面上,皇帝看了眼睛就红了,再一吃那凉拌野菜,便开始垂泪,说了些百姓饥寒贫苦,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愧对列祖列宗的话。
一群大臣赶紧说百姓们生活不好,那不是皇帝的错,是父母官没尽到责任云云,还有天灾频繁的缘故,全不关皇帝的事儿。
也有人痛哭流涕歌功颂德,皇帝是哪儿都好,这么惦记着百姓,百姓们一定也能领会万岁的苦心。
果然,为了印证大臣的话,本地的县官就把万民伞给送上来了,还带来三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家,三个老人家都养得壮实,牙口也极好,一个个跟皇帝说,虽然家里遭了灾,可朝廷赈灾及时,他家里老少都得以活命,这全是万岁的功绩。
三个老农,真是农家出身,手上还带着老茧,说起地理的事情,也头头是道。
一下子就把皇帝给哄高兴了,亲自把老人家让到席上,让给他加碗筷。
老人家不客气的很,该吃吃,该喝喝,都道皇帝赐的饭食,比家里吃的好吃的多。
这点儿到绝对不假,要是这些饭菜比他们家里吃的都差,让皇帝咬一口就吐掉,要不然再不小心伤了喉咙,那都是天大的罪过,现在这位陛下,可不是当初同样土地里刨食,还讨过饭的开国皇帝,人家就是最凄惨的时候,衣食住行也缺不了。
有老人家活跃气氛,席上顿时热闹起来。
大臣们举杯推盏,喝得尽兴。
有的跳起来划拳,还有人吵吵闹闹地开始吵架,都是朝廷上的那些事儿,吵得特别热闹。
甚至有人直接上演全武行。
许薇姝在一边指挥一群小宫女随时添酒添菜,瞧着这帮官员花样百出,心下也好笑的不行。
李敏偷偷摸摸拿了一碟子烤馍,又摸出几颗烤鸟蛋来,递给许薇姝让她吃点儿填填肚子。
许薇姝就端着食物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抬头便看到方容,他没往陛下那边凑,到和几个禁军侍卫凑在一处喝酒,一杯连着一杯,喝了很多,脸上也不见半点儿醉意。
相反,还更容光焕发,嘴唇粉红,肤色也熠熠生辉,眼睛都显出几分柔情缱绻,虽说一直戴半截面具,似乎还有些惧光,总坐在阴影处,但他就是有吸引别人眼光的魅力。
不说别的,他在这儿浅酌慢饮,一波又一波的小宫女都凑过来围着他打转。
许薇姝甚至能从十三四岁的小宫女眼睛里看到痴迷。
“……有那么可口?”
确实挺可口,即便不算伟岸的男子,也是个有特点的病弱美男,他的病,只让人心疼他,闻见这人身上的药味,许薇姝也不觉得难闻,瞧见他的人,也有一种向往的感觉在。
身为女子,颜控那是本能,瞧见长得好的男人,谁不想多看几眼?
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饭,李敏就过来喊了许薇姝,一块儿去巡视。
身为紫宸殿的女官,跟着陛下出来,那是什么差事都要做的。
一路细细检查,交代宫人们好好护着几个小皇子,小皇孙,谁喝醉了赶紧送上醒酒汤,也要注意,别让大臣们闹得太厉害,不要在君前失仪。
许薇姝和李敏刚一走过去,就听见皇帝那边有人声如洪雷。
“你们大殷朝当官的都不行,笨的很,连个案子都断不了,就说我们在泉州遇见的那个案子,杨老汉被杀案,闹得沸沸扬扬,连我们郡主都听说了,结果你们那知州查案查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成了无头公案。”
说话的人出口不逊,轻蔑的味道连许薇姝她们都能听得出来。
皇帝显然也不太高兴,刚才吃饭时的兴奋一点儿都不见,脸上虽然还能不动声色,可伺候他的那些近臣,谁都看得出来,陛下的心情很糟糕。
结果那人还不知收敛,高声把案子的始末都说了一遍。
在泉州有一药师,姓杨,有一独生爱女,二人相依为命。
三个月前,杨老汉约他一朋友孙某上山采药,二人越好在一个祖孙庙里碰面。
结果他的好友去了等了许久,就是等不到杨老汉出来,连忙出了一笔银钱,让庙里的小僧去问一问。
小僧得了钱也很尽心,就赶去杨老汉家里,敲门喊道:“二姐儿,二姐儿。”
杨老汉的女儿二姐一开门,那僧人就问:“杨老丈与孙郎君约好上山,为何现在还不出门?”
二姐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家爹爹天不亮就出去了。”
一行人找了许久,终于在庙后面的山坡上找到了杨老汉的尸体,他是让人用重物击打头部致死的。
二姐伤心欲绝,那位孙郎君就帮着报了官,没想到官府查了许久,就是查不出来,怀疑那位孙郎君吧,可孙郎君出门带着书童,路上还和一路过的樵夫同行,有不在场证明。
案子就这么拖延下来。
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凶杀案,但不知怎么回事儿,案子就是越传越广,越闹越大。
皇帝听花蕊郡主的随从言语狂妄,话里话外,对大殷朝哪儿都看不顺眼,极尽贬低之能事。
眼见皇帝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再气下去,指不定什么人要倒霉。
前阵子皇帝的心情不好,暴躁易怒,紫宸殿里当差的宫人们可受了老大的罪。
许薇姝想了想,便走到万宝泉身边,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话。
万宝泉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也露出了然的神情,连忙走到陛下那儿,小声说了两句话。
皇帝一怔,大笑道:“邵将军怕是误会了,你毕竟不是我大殷朝的人,不可能知道官府那边案情详细情况,别说是朕的知州,就是朕身边的女官,擒拿凶手也轻而易举,只听你描述案情便足够。”
说完,也不看那个邵将军不屑的表情,就淡淡道:“许书官,既然花蕊郡主有所疑惑,你来帮她解释解释。”
许薇姝:“……”
她只想在幕后紫宸殿的同僚减轻些压力而已,万公公啊万公公,你对革命战友也太冷酷无情了吧!
心里腹诽不已,许薇姝还是平平静静地举足向前,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之下,走过去行礼:“见过陛下。”
“嗯。”
皇帝云淡风轻地一点头,“这是我的女官。”
根本就是完全无视那位邵将军。
许薇姝一抬头,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花蕊郡主。
前阵子还隐隐约约把此人当‘偶像’,这会儿却敌对上,果然是世事无常。
这位郡主生得很明艳,和想象中的大气不同,眼角眉梢间,似乎略带了几分刻薄,一身花纹繁复的明黄色袍服,外罩了雪白的斗篷,头上是一个小巧的珠链金莲花冠,眉心还画了一朵粉色的梅花花瓣。
整个人的妆容精致到极处。
与她相比,许薇姝因着是在工作中,身上的宫装低调,也并未佩戴多少首饰,在场的人都相信她确实是皇帝随意叫来的女官,就这么短的时间,也没工夫找另外的人化妆假扮,何况,人家手里还端着托盘,显然刚送了茶水过去。
只是,容貌未免太出彩了些。
花蕊郡主能接连嫁三任丈夫,比起身份地位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她那出色的容貌。
但在延国出类拔萃,万人追捧的郡主,今日站在一个衣衫简陋的小小女官面前,却黯然失色,未免让人心下惊异。
许薇姝可没有自己艳冠群芳的意识,平平静静地道:“是,陛下……郡主,杨老汉一案的凶手很明显,就是那个去找人的小僧。”
花蕊郡主登时一愣。
邵将军冷笑:“哼,这大殷朝可真会草菅人命,人家僧人和杨老汉无冤无仇的,又是出家人,为何杀了他?”
许薇姝也不恼:“我身在京城,不知泉州之事,也不知有没有查出凶杀原因,不过,小僧杀人那是确定无疑。”
不等那位郡主发话,她也不卖关子:“据邵将军之言,小僧登门便唤二姐,必然知道家里杨老汉不在,否则按照常理,他一出家人更应避嫌,要叫,也是叫杨老汉。”
花蕊:“……”
邵将军也愣住。
这疑点确实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连反驳的话,都没底气说出口。
皇帝笑了笑,低声叫了万宝泉过去,快马加急送信去泉州,当然,这种事就没必要知会延国那几个人。
花蕊郡主默默抬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许薇姝,轻声笑道:“小妹妹果然聪慧绝伦,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比你们李郡主也不遑多让的女孩子。”
许薇姝只当没听见,默默地退了下去。
酒宴继续,那位陛下可没有因为这点儿小插曲,就影响自己和大臣们表演君臣相得。
李敏赶紧过来把许薇姝拉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她刚才可是吓得不轻,生怕眼前这位惹怒陛下,再闯出什么大祸来。
“没事。”
许薇姝安抚地拍了拍李敏的手,她自己到没感到害怕,这个怕什么!
只因为前面戳着一个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于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现一点儿错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