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姝特意给自家这位大堂姐诊脉,脉象有点儿虚浮,像是精神紧绷,可她刚坏了孩子,还不是很稳定,也不好开什么汤药,想了想,就送了她一套以前在家时经常玩的升官图。
“闲来无事就让丫头们陪你玩,放松一点儿,有身子了,丽娘姐以后不是一个人,要保重才好。”
人开心了,那是百病全消。
许爱丽听她说的情真,眉眼也不由舒展,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回去哄哄阿蛮,让她别胡思乱想了。”许爱丽叹道,“告诉她,她大姐夫对我很好,而且只要咱们英国公府还立得稳当,他就不可能对我不好,再多其他女人,终究也越不过我去。”
许薇姝点头。
她一下子就明白,大约就是那点儿事儿,在大殷朝再寻常不过的。
肖家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规矩乱得很,妻子怀孕,肖文就算早就有通房,不缺人伺候,也有可能借口纳妾。
多好笑,女人辛辛苦苦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个男人却在他的女人最痛苦的时候,要纳美妾,找别的女人,偏偏世情如此,若是身为妻子的女人不乐意,就是不贤惠。
许薇姝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却很想问问许爱丽,她就这么嫁人生子,一辈子被困在小小的后院里,若得一良人也就罢了,现在这般,难道就没有不甘心过?
可她还是没问,问也无用,许爱丽又能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嫁了人,就得认了命,好也如此,坏也如此,日子也就只能这么过罢了。
看过许爱丽,许薇姝回了秋爽斋,还是让宝琴打听了一下——肖家的问题,没想到,竟比她想象中还腻歪人。
肖文不是在妻子孕期,简简单单地要纳一个女人,他是想‘娶’他的表妹。
说是表妹,其实不过是他母亲世交的女儿,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只是他表妹的父母三年前失踪,家里产业也都败了,身份太不匹配,根本不可能嫁给肖文当正妻。
许薇姝:“……”
这叫什么事儿,难道无论是哪个故事里,都要冒出一个表妹来捣乱?
而且,就算是表妹,怎么就上赶着来当妾?嫁当旁人家当个正头奶奶有什么不好?哪怕家境差一些,可肖家要真疼她,必然会许一笔丰厚嫁妆,能让她好好过日子。
再怎么算,也比嫁给肖文当妾要妥当得多,那个肖文不过是一书生,身上连功名都没有,也就没资格去纳国家承认的妾,真进了家门,碰上个心黑手黑的夫人,整死她都没人会管!
许薇姝又去给丽娘送了一次孕期注意事项,是从专精妇科的老太医那儿打听的。
这回到见到了那位目前在肖家做客的表姑娘。
和想象中不同,那表姑娘挺腼腆害羞的,长得也比较平凡,完全没办法和许爱丽相提并论。
许家这几个女孩儿里面,许薇姝生得最明丽,可许爱丽的长相也不差。
当初她考女官能考到最后,容貌就差不了,所谓德容言功,容貌最主观,宫里挑选女官的时候,容貌就是个最大的加分项目,但凡能留到最后的,起码要有八九分的美貌。
但那位表姑娘,头发有点儿发黄,看着不健康,肤色也略黑,眼角都有了点儿细纹,年纪明明和许爱丽差不多,到像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偏偏肖文待她极好,那日许薇姝过去,就远远看见肖文看着他表妹笑。
那种笑容,和肖文看自家这位大堂姐时,温和却浮于表面的笑容完全不同。
许爱丽到不怎么当回事儿。
“有什么好计较的,所谓的情情爱爱能有几年?从来男儿薄情,就是当真喜欢的不行,三年五载之后你再看看,怕是早抛在脑后了。”
她安安稳稳地养胎,还回娘家看了看,见到她姨娘也没像以前一般,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母女两个坐在榻上说了一下午,从屋里出来,母女两个哭得眼睛都肿了。
肖氏瞧见心里膈应,口里头也不好说什么。
许爱丽嫁去的明明是肖家,没想到回来之后,对肖氏到没有过去那般恭敬,还是礼数周全,就是显得更冷淡些。
许薇姝也不能帮许爱丽什么大忙,就是常常把她叫出来松散松散,即便是怀了孕,过了三个月,也就没必要处处小心,该出来活动还要出来活动。
宜秋宫里向来事少,这会儿正有空,许薇姝便常常离宫,带着她玩玩投壶啊,下棋画画之类的游戏,见许爱丽还是百无聊赖,干脆邀她去逛街。
许爱丽也是在肖家憋得久了,到爱出门,因着有了身子,许薇姝一口气叫了二十多个健仆,前前后后护着,还叫了两个婆子左右扶着,尤其不许她穿那种比较滑的鞋子。
这一番折腾,闹得许爱丽都有点儿哭笑不得,这简直和贵人们出巡的仪仗有一比。
今时不同往日,便是许爱丽认为不需要,也不想驳了姐妹的好意。
没出嫁之前,她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对自己的姐妹有各种嫉妒,甚至怨恨的情绪,可嫁了人才知道,连那时候娇气的嫉妒,也是一个少女难得的记忆。
国公府的姐妹们,连最让人头疼的许爱春,也是极可爱,极可爱的。
街市上热闹的紧。
不说许爱丽,连许薇姝也是许久没见过,挑着担子卖胭脂水粉的货郎,走街串巷叫卖的卖花女,各种小玩意儿层出不穷,许薇姝挑挑拣拣买了几样好玩的小东西,准备拿回去哄孩子用。
还有好些耍杂技的。
许爱丽就看得迷了眼,走不动路。
许薇姝也不觉赞叹。
只用脚尖站在一摞倒放的板凳腿上的,是个最多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两只手都举着细长的竹竿,竹竿上则是一摞,至少有二十几个瓷碗。
她的头上,脚上,胳膊上,也都有瓷碗跳来跳去,时不时有惊险状况发生,引来一连串的叫好声。
许爱丽显然是极喜欢,越走越近,正看热闹看得起劲,那小女孩脚下的椅子忽然移位,她一个打滑,整个身体就朝着许爱丽扑过去。
她身边两个嬷嬷一瞬间脸色铁青,惊骇欲绝。
健仆们抢过来护着,可谁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危险,一时间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啊!”
许爱丽吓得闭上眼,周围围观的人也失声惊呼!
眼见小女孩儿就要砸在许爱丽身上去了,就见许薇姝一伸手,很是轻柔搂住许爱丽的腰身,许爱丽来不及反应,就被甩起来,又轻轻盈盈地落在一边。
虽说有腾云驾雾的感觉,可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两个嬷嬷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许薇姝这样娇弱的小娘子,竟然有这样的力气,那可是只用了一只手就举重若轻地把人拿来拿去!
许薇姝却来不及体会自家堂姐惊讶又好奇的感情,顺手一接,接住小姑娘扑过来的身子,再很随意地把落下来的一堆碗盘,整整齐齐地接到食指之上。
碗盘们转起来还挺好看,天青色的瓷,颜色素雅,奈何许薇姝可不乐意耍杂技给周围这些观众当笑料。
“回去吧。”
笑眯眯冲小女孩儿点了点头,推了下她的腰身,小姑娘就又回到椅子上。
碗盘也一只只接着飞了过去。
直到小姑娘本能地又开始指挥着碗盘道具转圈圈,她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茫。
许爱丽更是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赶紧走,以后可不敢随便叫咱们丽娘出来了,简直遍地陷阱!”
许薇姝连忙拉着堂姐走人,出了人群,许爱丽才惊讶道:“姝娘,你……”
“我可不会杂技,就是以前不学过舞蹈,身手灵活罢了。”
许爱丽怔了怔,忽而有些后悔,当初她也该学学舞蹈,不该嫌累,厌恶出汗就不肯学。
两姐妹越走越远,不远处茶楼上,高伤紧张出一身冷汗来。
君海啧啧称奇:“了不得,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你别打她的主意。”高伤扭头,一本正经地道,“她还小呢。”
君海愕然:“小?哪里小了?你这话让人家姑娘听见,小心人家跟你拼命!”
高伤脸上顿时一红,皱眉瞪过去。
冷飕飕的目光刺得君海举手投降:“算了,算了,不想就不想,一个女人而已,难道我还会跟你抢不成,只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最好快点儿下手,这女孩儿最近名声不错,不比以前了,中意的人家多着呢。”
高伤良久无言,低下头饮了一杯茶,轻声道:“看不见前路,怎么敢说出相许今生共白首的话。”
“相许?”
君海打了个哆嗦,酸得牙倒,干脆不搭理这个有病的男人,他一身负重任,前程广大,本该所有心思都在大业上的男人,跑到个小茶馆里来说什么要和一个女人订什么白头之约的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想起刚才那绝色佳人充满力度的,简直惊心动魄的美,还有那柔软的,不盈一握的腰身,君海嗤笑之余,也不由挺佩服高伤的眼光。(未完待续)